《《权御山河》作者:桥尘》第344/473页


  季凉心跳如雷,周围幽风在她的指尖穿行,好像无数双手覆在了上面,推着她的手,一寸一寸递进。
  许多细碎的画面在这一刻扑面而来。
  她看见了一个瘦弱的少年骑马奔出许都,一路向北。
  看见了他在朝堂之上替他们辩驳的身影。
  看见了他八年戍边所吃的那些苦。
  看见了他毫不反抗,跪在万灵冢里,仰头求死的模样。
  “当”的一声,月芒剑落地。
  季凉的手怎么也握不住月芒剑。
  他是认真的,他是认真的想用死来谢罪!
  可她早就弥足深陷,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季凉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回身,不再看他:“我不会让你死的。在‘朝东门’没有翻案之前,你们都没有资格死!”
  这话说得隐忍,许安归心中却是一暖,无论他们之间是否横亘着如天堑一般的血海深仇,她终究还是下不去手,放不下他。
  许安归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走向季凉,从身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语:“好,我这条命,留给你。若是你,随时可以来取。只要你对我,再无心结。”
  季凉身子微微前倾,蹙眉道:“许安归……你不必如此。”
  许安归把头靠近季凉的耳畔,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我只是不想你继续误会。我只是想告诉你,与你拜天地之后,我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我说我会护着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北寰洛。我那日在季府说的那些话也是认真的,我知道你是北寰洛,所以想与你在一起。”
  “为何?”季凉不懂,“你……”
  “我喜欢你。”许安归不等季凉说完便抢先说道,“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
  季凉蹙眉,又重新问出了之前那句话:“我们……很久很久之前,就见过对吗?”
  许安归把她转过来,替她拭去眼帘上的泪水,轻笑道:“十三年前的那场宫宴上。你撞进了我的怀里。”
  自从那场火灾之后,季凉的记忆就有些混乱,很多时候,她只能重回旧地的,看着熟悉的事物时候,回想起一些片段。
  在她的记忆深处,确实有一个宛若神明的干净少年笑顔让周围所有的花儿都黯然失色。
  可后面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许安归见她一脸疑惑的模样,问道:“你不记得了吗?”
  季凉抿了抿唇:“那场火灾之后……我的记忆有损。”
  许安归轻叹一声,把她轻轻地揽入怀里:“对不起,让你承受了那样的无妄之灾。之前我遇刺的时候,那贼人放火烧车,你走不动也是因为那场火灾之后,你畏火对吗?”
  季凉把头顶在许安归的胸口嗯了一声。
  许安归摸着她的头发:“在那之前我只是猜测,直到那天,我才确定,你就是北寰洛。你若是想不起来了,就不要想了,我告诉你……十三年前你进宫来,是因为皇爷爷的生辰。在那之前,你的父亲,北寰将军在南泽收复了江南最后一个仓储,彻底断绝了南泽北伐的希望。那一场仗打得极巧,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江南最后一个粮食要地。皇爷爷大喜,特许北寰阖府来宫里参加宫宴。”
  许安归讲到这里,十三年前,她进宫朝圣的记忆便清晰了起来。
  是了,那一天她与哥哥、父亲、母亲盛装出行,由凤栖门入宫。
  年仅六岁的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装,稀少的头发,在头顶扎了两个丸子,丸子上绑了与身上衣服颜色一样的流苏。
  从来没有穿过宫装的北寰洛不断地扭捏着身子,拉着父亲的手撒娇道:“父亲,父亲,洛儿不想穿这身衣裳,裙子好长,不方便跑动!”
  北寰府大公子,季凉的亲哥哥北寰羽那年十三岁,已经跟着北寰将军在沙场上出征两年,此时此刻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冷哼妹妹道:“你就是平日里太过散漫,成日里跟着秋薄打混,哪里是一副小姐的模样。”
  北寰洛蹙眉,鼓着嘴,抬起一脚直接踩在北寰羽的脚上,恨恨道:“要你管!”然后跑到北寰将军的身后躲了起来。
  北寰羽猝不及防地被妹妹踩了一脚,当即就失了风度,操起在军营里训练的架势,扬手要打北寰洛。
  北寰将军自然是要护着自己的小女儿,连忙拉住北寰羽,让北寰洛快跑。
  北寰洛头也不回地朝着一处草木繁盛的园子跑去。
  “哎!”北寰夫人还没有拉住北寰洛,她就一溜烟的没影了。
  北寰夫人有些埋怨看向北寰翎:“这小妮子让你惯得越来越没规矩。这里是皇宫,也当是在家里胡闹?跑丢了可怎么办?”
  北寰翎倒是满不在乎道:“随她去吧,她那个性子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你一起,不作妖才是怪事。皇宫里到处都有内官宫女看着,丢不了的。让她自己去玩罢,玩累了,自然就老实了。陛下知道洛儿的性子,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怪罪的。”
  北寰夫人知道北寰洛性子野,让她在一个新地方一直跟着他们,是不可能的。
  只是叹了一口气,便也不再多言。
  北寰洛一边跑一边拎着裙子,哈哈大笑。
  她看见一处水池上有假山,当即就把鹅黄色的小裙子塞进了腰里,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假山。骑马一般坐在假山最高处,望着整个花园。
  “好大啊……”北寰洛自言自语,“比我们北寰将军府的花园还大!”
  她四处看着,忽然看见对面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孩子,也跟她一样爬上了高处。
  那孩子一看就不是爬高的老手,他畏首畏尾地死死地抱着树枝,踩着假山往高处爬。
  北寰洛蹙起小小的眉头,心中暗道:那人是谁?为什么不会爬树,还要上树?难不成是他的风筝挂在了树上?洛儿这么会爬树,不如去帮帮他罢!
  想到这里北寰洛立即从假山上挪了挪,找了个草垛繁茂的地方跳了下来。
  她跑过去,看见了许景挚,于是有了许景挚假摔的谋划。
  她一边回头看着许景挚摔下来的地方,一边跑着去找宫里的人。
  忽然她撞到什么人,一头栽进了那人的怀里。
  北寰洛仰头,看见了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眉宇清秀,眼睛浑圆地望着她。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那时候的北寰洛还不知道好看的男孩子应该长的哪副模样,她只是揉了揉额头,傻乎乎地笑了笑。
  少年低头看着她,好看的眉宇便蹙到了一起,低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北寰洛刚要说什么,却看见这个白衣少年是一个人,当即又闭上了嘴巴。
  许景挚告诉她,去找南边宫里的内官,他们一般都是一群人在一起,这个人是一个人明显不是许景挚要找的人。
  一定不能找错人,这许景挚交代又交代的事情。
  北寰洛后退了几步,从白衣少年的怀里退了出来,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
  白衣少年觉得有趣,反问她:“那你又是谁?”
  北寰洛刚要回答,忽然想起来这是在皇宫,好像是一个不可以随便放肆的地方,这少年长得白净,莫不是宫里的小公公?问了她的名字准备回禀给皇帝陛下?
  北寰洛耳边瞬间便出现了北寰羽的恐吓之声——若是你再不听话,就让宫里的内官把你抓住,丢到池塘里去喂鱼!
  北寰洛不想被喂鱼,于是用胖乎乎的手捂住了嘴,呜呜道:“我才不说。”
  “噗。”
  那白衣少年见到北寰洛这么呆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那少年一笑,仿佛这花园里的所有花都变得黯淡了许多,只有他的笑容里有花的模样,绝艳无比。
  北寰洛惊了,放下手,说道:“你可真好看。”
  那白衣少年似是也惊了,立即收了笑,耳根爬上了红晕。
  少年绝世的笑容早就让北寰洛忘记了北寰羽说话的话,她围着白衣少年转了一圈,把他好好打量了一番说道:“明明笑起来挺好看,为什么要板着脸?有人欠了你很多钱吗?”
  白衣少年微微颔首,垂目想了一会道:“你是北寰洛?”
  北寰洛惊讶地张开了嘴:“呀!神仙小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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