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作者:桥尘》第378/473页
不知道为什么月卿看见姓许的就一肚子火,许景挚一直追着她问季凉的事情,她就莫名的火大。
许景挚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他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树,需要她验尸救人,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把她当成薛灿的嫡传弟子就行了!
这么一想,许景挚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
*
天鉴院内,许安归与临允面对面坐着下棋。
窗外烈日打在窗棂上,漏了些光在许安归与临允的外衣上,亮光把两个人照得明堂堂的。
天鉴院是用来关押不得出宫的朝臣的,被关押在这里的人理由各异。到底是修在御书房不远处的院子,是要人生活的地方,所以修建的很是符合皇家园林的标准。
窗外绿草成荫,灌木都养得都快够得着一楼的屋檐了。
阁楼之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看得严实。
许安归右手里抓了几个棋子,左手拿着一颗棋子一下一下地砸着右手中的棋子,目光却是越过红木的窗棂,穿过湛蓝苍穹,落在了大理寺的方向。
“该你了。”临允提醒道。
许安归收回目光,扫了一下棋盘上的棋局,左手落子,然后又从右手里捏了一颗棋子,继续一下一下地砸着。
“你在许都里面,从来都不用你的左手的。”临允下了一步棋,轻声道。
许安归这才发觉自己无意中用自己的惯用的左手,连忙把手换了回来。
“你心绪不宁啊。”临允抬眸,苍老眼角爬满了皱纹,可是眼眸里却是精光闪闪。
“心绪不宁那倒不至于,”许安归跟着下一子,“就是觉得这事蹊跷,在想是谁人所为。”
临允沉声道:“我以前总教你,叫你为人正直。那时,事没落在自己身上。如今我也尝到了被人栽赃陷害的滋味,总觉得之前对你的要求,太过苛刻了。遇到这种事,人会生气,是人之常情,我却教你不要生气,不要报复……这是否太压抑你为人的人性了?”
许安归抬眸,笑开了:“哪有。我知道外祖父是怕我坏了心智,就正不回来了。时不时地敲打我,让我惊醒,切不可走了歪路。外祖父对我的期望……我心里清楚。”
“当今陛下在弘文馆里读书的时间太少了,”临允言语中有无限的叹息,“他早些年与先帝一起上战场,出谋划策,是个有灵气的孩子。若是肯用心学习为君之道,必然是个明君。可他在该学习的年纪,学会了耍诈,学会了猜忌,学会了争夺,这一切都让他对现在的一切都患得患失。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心地真挚的孩子,学会不了信任别人,会让他很痛苦。”
“本来这个皇位,皇爷爷中意的人也不是父皇。”许安归轻描淡写地说着,“外祖父多数时间都去教导十六皇叔了,教导父皇的时间必然就少了。外祖父也不必觉得可惜,外祖父教过那么多储君,前朝的那些受教的帝王不也是没有守住家业,让我们许家给打下来了吗?所以当皇帝这事,是看天赋的。天赋好点,就当得好点,百姓就舒服点。天赋差点,守功即可。坐等自己的儿子或者孙子继承家业,然后在名扬万里。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与谁当帝师并无太大的关系。外祖父又何必自扰呢?”
“你倒是看的通透。”
临允微笑着,有贤妃冠绝后宫的模样。
一点都不难想象,临允当年十六岁三元及第成为前无古人的新科状元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新科状元郎,骑在马上,去朝拜君主,入翰林院成为帝师,是多少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
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现在年过六旬,也依然有一副安然自若的气质萦绕在身,让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儒雅风趣。连他落子的手,好像渡了一层光,整个人变得更加神圣。
“外祖父,”许安归望着临允,“若我以后有了孩子,我一定把孩子送到外祖父的跟前,让外祖父教导他们。不为别的,只为他们能够为人正直,心中有一股浩然正气。”
临允看向他:“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那么久。”
“会的,外祖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许安归道,“外祖父虽然不在朝堂担实职,可您教过的学生遍布天下,一定会有人能继承您的意志,让东陵江山更加繁盛。”
临允点头:“但愿如此罢。眼前这一关,能不能过都还是个未知数。”
许安归落了一子:“等等看罢。看看乌云有没有本事遮蔽朝阳。”
*
许景挚带人进了宫,到了东宫外。
元宝拦住不让许景挚进去:“宁王殿下,不是奴不让您进去,实在是……”
“啪”的一声,元宝就被许景挚一巴掌扇在地上,许景挚冷眼睨着元宝,呵斥道:“我许家养的一条狗都知道见到我叫两声讨个喜,你个畜生好歹也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被我们许家给养熟,到学会狗眼看人低了?”
元宝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跪下,哭丧着脸道:“太子殿下丧妻,悲痛欲绝,我们做奴婢的若不是在这个时候照顾着点,那便是忤逆了主子了……”
许景挚从袖子里掏出东陵帝的密旨,甩在元宝的脸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元宝捡起怀里的密旨,看了一眼,当即就吓破了胆,许景挚这是奉了密旨查案啊!他这个是阻挡钦差,罪无可恕啊!
元宝当即就把密旨卷好双手奉上,低着头哭道:“奴该死,奴该死!奴这就给宁王殿下带路!”
许景挚懒得跟他废话,扯过密旨,直接带人进了东宫。
元宝把许景挚引到雪霞宫,只见雪霞宫的宫门大开,整个宫里已经布置起了丧番。白黑的丧番在风中微扬,把整个雪霞宫染成了白色。
郭若雪的尸身放在雪霞宫的正中,许安泽跪在郭若雪的前面,烧着银钱。
许景挚走进去,朗声道:“我奉旨查案,要验太子妃的尸首。”
许安泽回眸,木木地望着他:“还有什么好验的?杀死太子妃的人,就是她的亲妹妹!是安王妃!那么多人看着,安王妃逃不掉!”
许景挚冷笑道:“你不让我验尸,我怎么知道太子妃是怎么死的?万一……另有隐情呢?”
许安泽从地上站起来:“许景挚!你休要胡言乱语,我敬你是皇叔,不代表能容忍你在东宫撒野!”
许景挚面不露怯,继续讥讽道:“你这个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我们都心知肚明,你又何必在我这里装身份。你若不想自己更多的丑事漏出去,最好让我验尸。不然……”
许景挚眼眸漆黑,笑容渐弱:“后果自负。”
许安泽看见许景挚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直犯怵。
许景挚从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这些年他在宫外养病,来去自由,谁知道他手里掌握了什么证据。以前许景挚不说,是因为他的腿还没好。现在他的腿好了,手上若是真有扳倒他的筹码,或许他还真的敢用。
但是许安泽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么连句话被唬住,他刚要说话反驳,宫外就有人拜见:“臣,何宣拜见太子殿下,宁王殿下。”
许景挚侧身看了一眼何宣,没有言语。
倒是许安泽看见何宣之后,整个人神情都变了。
何宣走进来,向着许景挚一礼:“太子殿下丧妻,悲痛欲绝,说话未经雕琢,惹怒了宁王殿下也是有的,还望宁王殿下不要计较,做正事要紧。”
许安泽还要说什么,见何宣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争辩了。许安泽不忍看见郭若雪的尸身被人糟蹋,只能背过身去,不再看郭若雪。
月卿见没人阻拦了,她便让侍女搬来四扇屏风,把周围围了个严实之后,开始验尸。
月卿一边在里面检查,一边说道:“太子妃确实是中毒而死。头发里面没有淤青,脸上完好。”
月卿拿出一个银器,撬入郭若雪的嘴里,嘴里有一股恶臭,也是中毒症状,银器很快变黑。
随后她又脱下郭若雪的衣衫,一寸肌肤一寸肌肤的检查,从脖子开始一直到脚掌,连手指缝、指甲缝、脚趾头都查验过了:“太子妃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哪里都没有受伤的痕迹……
这么说,毒是不可能从嘴巴以外的地方进入了?
寒期起在外面低着头,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听着月卿里面的验尸报告,沉思着。秋薄则是拿出一个小册子把月卿刚才说的话都记录了下来。
月卿检查不出体表的伤害,只能道:“我要检查内部了,需要开刀。”
在屏风里面侍女一听月卿要开膛破肚,顿时吓得脸都青了。
月卿面不改色地戴上从薛灿那里拿来的用羊肠做成的手套,然后拿出一把小银刀,先从喉咙开始解剖。
月卿一刀下去,黑血直流。
“太子妃的喉咙处有许多黑血,而且骨骼发黑。”月卿说完,又从肩膀向胸口拉刀,左边一刀右边一刀,抛开了郭若雪的肚子。
“内脏完好,只是有些黑,都是中毒的症状。”月卿检查完内脏,站在一边的侍女已经坚持不住了,她们纷纷转身干呕。
月卿嫌弃地瞪了她们一眼,继续自己的工作,她刨开胃袋:“胃里还有没有消化的食物。看样子像是宴席上的东西。”
嗯?
寒期起忽然出声问道:“你怎么确定是宴席上的东西?”
月卿道:“还没消化完呢,我见过宴席的餐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