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作者:桥尘》第416/473页


  他斩下的巴耶尔是乌族立于北境十余年的大将,死在巴耶尔手上的东陵将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此人用兵诡诈,很少与东陵军队刚正面。若不是偷袭成功,许安归都没有把握可以从巴耶尔手上走过十招。那种蛮力,不是他手中的剑可以承受的。战场上,巴耶尔的武器是双锤,一锤下去,人马具翻。他连巴耶尔的刀都接不住,更不要说是他手中的双锤了。
  巴耶尔常年与他周旋于北境西面的玉州,北境东面的将领,他倒是很少接触。
  “这次乌族从东面明州破城,是东乌族的军队?”想到这里,许安归睨着怀里的季凉,问道。
  季凉道:“城破得太快了,前方战报还没有看见对方主将是谁。乌族自先帝开始,就分裂成三部,西乌族盘踞在北境西面的沙漠地区,那里全是沙地,只能长草,只有一座山地。我们之前偷袭去灵山大营的时候,把那座去灵山给收了回来。西乌族土地贫瘠,只能靠畜牧为生。这时候,正是西乌族部落养牛羊膘肉的时候,这个时间点出军东陵对整个西乌族部落影响太大。西乌神是不会这么做的。”
  “你觉得这仗是东乌族或者是中乌族挑起的?”许安归若有所思,总觉得这个假设不对。
  季凉道:“我只是把锦囊送到了大狼主的手中,至于他会让三部哪个南下,实在不好推测。”
  “这次乌族推进兵力有多少?”许安归又问。
  季凉依然是摇头:“北门洞开,乌族可以无限支援。北境军里有细作,你不敢离开北境军营,追击战更不敢深追。对于乌族兵力我们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让西边北境军从后收拢北门,把乌族关在笼子里打呢?”许安归又提出一个方案。
  季凉道:“还是那个问题,我们不知道乌族兵力有多少已经进入了东陵,又有多少停在了北境草原上。毕竟明州破城,是细作所为,乌族损伤没有多少。玉州是北境西线的闸门,你应该知道西线比东线更好进攻,若是这是声东击西,抽调玉州兵力,我们很可能还会再丢一个玉州。届时,我们就会被迫开辟东西双线战场,且不说战争生灵涂炭,单就双战场谁去指挥西线,就很难抉择。现在战报只说乌族侵袭东线,我倒认为西线按兵不动的好。我们阵前一探究竟,再做定夺吧。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许安归没想到,季凉也会打走一步看一步的仗。
  “噗……”许安归笑开了。
  季凉狐疑地回头看着他:“笑什么?”
  “我还以为季公子在战局上天下无敌,”许安归侧目轻笑着,“原来也有你算不到的时候啊?既然算不到,怎么敢给乌族大狼主送去锦囊?”
  “要不是何宣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从这次战报来看,其实乌族早就有南下的打算,我的锦囊只是恰好在他们想南下的时候到了他们手上。这些年你守着北境,只是守而已,并没有出兵北伐,与乌族而言,其实他们是在休养生息。八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们从一只狼崽,成长成为一只野狼,这时候,若连鬼策军师季公子都说是他们南下的最好时机,乌族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季凉眼眸冰凉地望着车窗外的即将升起的朝阳,“东陵立国不过三十年,战事息停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这才几年功夫,许都就忘记了当年立国的艰辛,也忘记了无数次被南泽、乌族兵临城下的恐惧……要我说,这仗不打也罢……拖着许都入地狱,或许比看着它被蛀虫蛀空更有趣……”
  许安归见她逐渐兴奋,表情变得狰狞恐怖,猛然想起月卿曾经跟他说过的季凉的内心世界——她一直对于自己独活有强烈的愧疚感,潜意识会向往各种死亡。显然她不想默默无闻的死在许都权谋中,她想死的地方,是战场。所以她看到战场的时候,就会莫名地兴奋与激动,以至于她的浑身都在颤抖。
  她潜意识的情绪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在她的脸上了,许安归搂着她,不让她动,可她的身体里面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连他都捆不住。
  许安归按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不要……洛儿……不要这样。你若死,我要怎么独活?”
  季凉的瞳孔涣散了很久,她眼前是一片连她自己都跨不过去的魔障。
  她能看见土地爬上无数枯骨,趴着她的车窗。
  她梦不见了自己的父母兄长,却能看见浑身鲜血淋淋的自己。
  “不要……”
  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吟,宛若一只引魂曲,牵引着她的魂魄,从妄想中归来。
  “洛儿……”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声音柔和低沉,像极了她父亲。
  “不要这样……”
  不要哪样?跟着他们一起成为枯骨?
  “你若死,我要怎么独活?”
  独活?独活!她也抛弃了一个人,让他在这世间享受着孤独的痛苦?
  是谁?
  是谁在呼唤她?
  是谁在抱着她?
  是谁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啊……”季凉猛吸一口气,眼眸里有了焦点,方才那种窒息感瞬间退去,她摸到许安归有力的臂膀,转过身去,满眼泪光,“对不起……”
  看见她哭,他的心都碎成了几块。
  他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低声道:“我怕……别丢下我。”
  季凉从未见过他这般无助的眼神,他是真的怕,怕她撇下他走去往另一个地方。季凉抿了抿嘴:“拉住我,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我拉回来……不要让我继续沉沦。我不想死,有你在的地方,我不想死。”
  “好。”许安归抱着她,哄着她。
  后背的伤还未痊愈,被许安归抱着,季凉疼得直蹙眉,可她喜欢这种疼痛,这种疼痛让她清醒,让她觉得她可以承受更多的罪恶。
  或许是许安归的怀抱让她安心,这几日一直没怎么睡太累了,季凉趴在许安归的身上,马车晃晃悠悠睡意袭来。许安归见她睡了,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平,在她身边围了几个柔软的锦团,帮她把肚子盖上,便从马车里退了出去。
  换回马,他骑行在队伍的最前方,回眸看着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
  那些人身着戎装,褐色的皮子在朝阳之下泛着微光,他们头盔是古铜色,在光河中前行,云水泱泱。
  胯.下坐骑健步而飞,放眼望去尘土茫茫。
  这些人,或一战成名,或万里枯骨,但愿他们不要辜负他的期望,能替他镇守八方。
  *
  五日之后,许安归出征团队如期到达岩州城储备军营。
  还未进军营就接到石武来的密报。
  之前许安归让石武去帮他调动西线中线军队,石武去了那里才知道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在西线与中线城外有乌族大军驻守。
  石武立即给岩州城来信,告诉许安归西线与中线北境之外的情况,另外在问许安归要不要继续抽调人手。
  许安归把石武的军报传给百晓与季凉看,自己驱马去问岩州城的情况。
  正如季凉所料,乌族在越过凉州城之后,行军速度放缓,陵中多山地,天气炎热,乌族常年在北境盘踞,气候偏冷。哪怕是夏季最炎热的时候也没有陵中地区这初夏的温度。
  乌族冶铁工业并不发达,铠甲多是用牛羊皮做护甲,一路穿着到陵中,已经热得穿不上身了。
  藏息阁前线来的战报,乌族再有三日将进入岩州境内。
  在这五日里,藏息阁的消息已经探明乌族这次来声势浩大,据线报留在明州城内的兵力有两万之多,留在凉州城内的兵力也有两万。随着乌族主帅进入东陵腹地的乌族军队多达六万。
  而陵中储备军总人数也不过才六万。
  许安归到了储备军营,陵中地区节度使孙成立即出营迎接。
  许安归把带来的人交给孙成,让他立即安排他带来的这两千人进入储备军营。
  陵中储备军营条件比北境稍微强点,但是也只强在伙食上。因为陵中地区土地丰饶,气候宜人,无论是粮食还是菜品都比北境强上不少。
  储备军是临时在这里,军营都支着大帐。陵中节度使孙成让身边人把人都带入军营里安排好,自己引着许安归一行人,到了储备军办事官署。
  储备军的官署倒是用木头搭建的,本来是平时教头休息的地方。六万储备军,拥有教头五百多位。官署沿着储备军的校场建了一圈屋子。
  其中最大的一间,是校场几位总教头与节度使休息办事的地方,自从接到帝都旨意,孙成就把这里改成了军事议事厅。
  进门处就有一副岩州全境的地图悬在左侧墙壁上,右侧墙壁上悬的则是整个东陵地图。
  在大厅中央,摆了军事沙盘。围绕着沙盘,能把整个岩州周围地貌看得清楚。
  百晓与季凉身为军师,进到这里第一件事不约而同地趴在沙盘边,看着岩州的地形。许安归则是扫了一眼,问孙成:“你这里的地图是什么时候绘制的?”
  孙成颤颤巍巍地回道:“有些年头了。大约十多年前吧。”
  “军部让各地节度使重新绘制军事地图的消息,你是没接到,还是接到了不想做?”许安归睨了他一眼,眸光带剑。
  孙成本来没打算跪,可是许安归气场太强,质问孙成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东西砸在孙成的腿上,让他腿一软,跪在地上:“殿下,实在不是下官不想绘制,而是陵中地形本就复杂,兵部给的时间太短了,这地形根本就没勘测完啊。”
  “托词!”许安归冷眉一横,“即使做不完,为什么不提早往部里反映?现在我来了,问到了,才现编?”
  孙成一叩:“下官真的……”
  “拖下去,军法处置。”许安归看向身边镇东镇西,意思是让他们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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