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作者:桥尘》第431/473页


  季凉从南方过来,知道南方这八年休养生息,粮仓富庶,物资充盈。他们用计巧夺南泽,几乎没费什么功夫。此时岩州城攸关整个东陵命运,想来许都那些人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
  她身为军师,只有指导战事的权力,整个战场的决策权还是在许安归手上。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东陵几千万民众生命,许安归在这件事上慎重,准备打持久战,确实是最稳妥的想法。
  现在是战事刚起,乌族势头强劲,可这战事拖着一两年,把乌族拖得疲惫……这后方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她有速战速决的心思,但看许安归,他似乎有打持久战的准备。
  战事拖久了,必定会与许都有摩擦。
  这么看来,从现在开始她还是要让藏息阁把许都的消息从到岩州来,提早做准备才是。
  战场上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可许都里的那些谋权者放冷箭从来都是防不胜防。
  季凉越想脸色越差,有些头疼,她不在许都,太多事情不在掌控之中。
  许安归亲了亲她的耳朵:“怎么了?难受?脸色这么差?”
  季凉摇头,只是转身抱住许安归。
  “这是怎么了?”
  许安归低头看着她,这才离开十天,怎么季凉从之前高冷的小猫变成了一只粘人的小猫?
  这种感觉无从说起,他在战场上本就生死一线,她坐在这里提心吊胆。
  藏息阁每一个时辰的一封战报递进来,她的心就跟着一起往下坠了坠,她不敢打开,却又想知道。拆信的时候不断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努力地深呼吸。看到他平安的消息,心倏地回了原位。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又慢慢地向下坠着,如此循环往复,让她终日不宁。
  他在城墙上十日未眠,她坐在军帐内,亦是十日未眠。
  她的害怕,她的无助,她的恐惧没人能够体会。他在城墙上的这些日子,她已经把这些情绪轮番体验了无数遍,依然无法变得麻木。
  严林跑了,乌族很快就知道岩州城内物资不足,过两日,必定卷土重来。
  她从来都不知道,哪怕离他不过千米的距离,依然远得让她无能为力。
  “后悔跟来了?”
  许安归似乎能感受到季凉的心思,抱着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没有……”季凉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我说了,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我就怕我战死了,你也不肯苟活,”许安归拍着她,“放心罢,对于战事我心里有数。乌族想杀我不是一日两日了。北境什么没见过,他们还不是拿我无可奈何?凭我的本事,想要一人脱困,易如反掌。”
  “你若是肯一人脱困,那我也省了这份心。”季凉坐起身来,“北境去灵山大营,你损失三千精骑也要救其老四、戍南、戍北出来。看似冷酷,实则大义。你知道,若是没有其老四,收复南泽必定生灵涂炭。你用三千精骑的性命换了南泽万万百姓福泽,在你眼里是值得的。若是哪日,要用你自己的性命换这东陵江山万年昌盛,你必定毫不犹豫地送上自己的性命。就跟那日在万灵冢你要以死谢罪一样!”
  许安归轻笑,他的心上人居然如此了解他。
  季凉见他笑而不语,气得当即打了他一下:“在你眼里,你身为皇族,你的命理应属于天下黎民百姓……而在我眼里,你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只能为我生为我死。我说话,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许安归抓住她的手,“我们还没有孩子,还没有看着军门平反,我们还有许多事没做。我不会死,我也不能死。你若是放心不下,下次跟我一起上城墙可好?”
  季凉垂眸,没有回他:“睡罢。”
  许安归知道她这些时日的煎熬,便也不在说话,吹了灯,带着她一起卧床休息。
  *
  寅时许安归去上早操,起来亲了亲季凉的额头,出了营帐。
  许安归撩起帘子,就看见陈平拖着陈松来认错。
  “殿下,”陈平把陈松往前一丢,“您看着处置。”
  陈松低着头不敢看许安归,他知道自己贪睡让严林跑了,罪无可恕,战前还跟许安归保证他在人在。现下连话都不敢说,眼睛都不看许安归。
  许安归睨着陈松,不说话。
  陈松只觉得浑身上下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知道严林跑了以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他知道,事关重大。
  安王殿下看重陈家,把陈平点为副帅,把他带上来岩州城观战。把人交给他本就是信任,他第一次替殿下办差就出了纰漏,内心自责得很,又不敢自己来找许安归,只能拖着陈平带他一起来。
  严林是许安归带着亲卫与季公子在城外以性命相博才挖出来的乌族细作,这事若是追究起来,恐怕不是打几十军棍就可以解决的。
  陈松颤声道:“殿下,我……我请罚。这事……这事是我的错……殿下怎么罚我,都认!”
  许安归走向陈松,陈松见许安归动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他见过许安归的拳头,一拳下去,五脏六腑可能受伤,可若是一拳能抵了他的罪,让许安归解气,受就受了。
  陈松闭上眼睛,浑身用力,等着挨揍。
  许安归掠过陈松,淡淡道:“去上操吧。”
  “啊?啊?”陈松没反应过来,许安归已经往校场去了。
  他立即追上,道:“殿下……殿下别不惩罚我啊!你罚我点什么,让我心里好过些。”
  许安归侧目,问陈平:“陈平,严林的事情,可对外宣扬了?”
  陈平跟上抱拳道:“没有,殿下交代过不可让军营里的人知道这件事,免得动摇军心。”
  “即是没人知道严林的事,那我就没理由罚你。”许安归先向陈松,“你没看守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丢。记住这句话,就去上操罢。对外就说,严教头在家养伤,即可。”
  后面那句话是对陈平说的,陈平抓住严林的时候对外就是这么宣称的。
  这事许安归不想张扬,自然也就不能因为这件事罚陈松。那里本来就是密审,严林的事情牵扯朝东门,审起来难度太大,再加上他在岩州城盘踞这么多年,人脉甚广。有人来救他走不足为奇。
  他不想杀他,却不害怕在战场上与他一较高下。
  严林,我放你一条命,你若是反叛,那便反叛到底,拿出你军门之后的骨气战死沙场,我许安归照样敬你是一条汉子!
  *
  东陵岩州城前瞭望台确认退兵后方后撤了百里回了乌族营地之后,岩州城才打开城门派士兵下去收拾城门前的战场。
  岩州城外,那条天然的甬道里面乌族战死战士尸首遍地铺开。乌族攻城,没有机会带回同族人的尸首,只能任由他们在太阳底下暴晒,腐烂发臭,变成人干。
  一群新兵拖着拖车,从城门出来,把乌族一具具尸体拖上拖车,堆叠在指定的地方,准备焚烧。
  一个新兵拖着拖车,向着甬道更远的地方走去。
  “哎!你!”
  一个声音在那个新兵身后响起,那新兵身子一怔,低着头回身。
  “你跑那么远做什么?这这么多尸体你没看见?”一个长官模样的人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问那个新兵。
  新兵有些胆怯地低头后退,小声回答:“我……我去清理战场最远的尸体。那里离城门有些距离,他们都不愿意去,说让我去……头儿,您是想让我清理门口的吗?”
  长官虽然看不清楚这人的模样,却知道这人一定是在军营里被欺负的那个。军营里实操成绩差的新兵,因为技不如人容易被人欺负也是常事。
  离战场远的地方尸首遍地,回来路程远,天气炎热,任谁也不想做这么苦累的活。一般这事,都会被推给在军营里被欺负的那个人。因为实操成绩很差,打架打不过,教头面前不得脸,自然是被欺负也没人管。
  远处的尸首总要有人处理,这人便也不再多说,嫌弃地挥挥手,让他去。
  新兵见长官不再问话,便又转过身去,拉着拖车,不紧不慢地向着甬道最远的战场走去。
  这一去,就没有人再看见这个新兵。
  那个新兵走远了,回身见处理战场的人没人关注他,便放下拖车,脱下军服,只穿了一件麻布做的马甲,快速奔向了岩州城外那片杨树林。
  晨光破晓的时候,那个新兵才穿过杨树林,越过城外山岭,直奔山林之外五十里处乌族大营而去。
  这人还未接近乌族大营,盘旋在空中的猎隼就已经发现了他,猎隼在新兵头顶上方的空中盘旋鸣叫,乌族在大营前十几里处每一里都搭建了两座的临时瞭望台,瞭望台上的人听见猎隼的叫声,发现了不断向乌族大营前进的人。
  号角吹响,沿着瞭望台向乌族大营里传递。
  不多一会,乌族大营里便跑出一队人马,一刻钟的功夫就找到了那个独身前来的新兵。
  乌族马队把这新兵围了一圈,乌族人在马上嬉笑,马蹄下烟尘四起,新兵不知道应该看谁,脚下乱成一团,扇着灰尘,轻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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