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德日记》作者:木沐梓》第71/79页
“那是什么?”泽尔文问道。
温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的茶几,意识到他指的是那封信后,随口回答道:“山羊公社寄来的邀请函。”
“山羊公社?”
“希里维亚的艺术家工会。”温芙心不在焉地向他解释道,“他们邀请我参加他们每周五晚上的聚会。”
“他们喜欢你的画?”
温芙不确定地说:“大概吧。”
“你准备去吗?”泽尔文漫不经心地问。
温芙顿了顿,才对他说:“在希里维亚,没有一个画家会拒绝他们的邀请。”
她刚来到希里维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山羊公社。那时候她几乎跑遍了全城的画室,想要找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但是没有画室愿意接纳他,希里维亚有自己的规矩,那些艺术家们每周五在落日酒馆举行聚会,他们彼此介绍各自的赞助人,最受欢迎的画家在聚会中话语权也就越高,而那些不被公社所接纳的画家,很难在希里维亚生存下去。
“听起来是一群并不怎样的家伙。”泽尔文这样评价道。
温芙笑了笑:“里昂先生曾是他们的公社主席。”
她笑起来的时候冲淡了一点身上冷艳的距离感,泽尔文盯着她的笑容,过了一会儿撇开眼,像是尽力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强迫自己继续往下问道:“他们通常会在聚会上干什么?”
“喝酒、聊天?”温芙也不知道,“可能像公爵的晚餐那样……”
她的回答使泽尔文想起了他们还在花园的那段时间,尽管他一向讨厌人多的聚会,但现在想起来竟然会感到一种由衷的怀念。那时候他还没有失去他的父亲,宫里住了许多人,餐桌上永远有聊不完的话题。
温芙注意到他沉静下来的眉眼,意识到自己或许令他想起了一些伤感的话题。她涂抹药膏的动作一顿,伸手摆正了他的脸,低声道:“别乱动。”
于是泽尔文不得不再一次看向她。她很快就为他脖子抹完了药膏,这会儿已经开始替他处理脸上的疹子了。和涂抹脖子时相比,她这会儿的态度显然要仔细得多,目光专注得像是在修复一件艺术品。
泽尔文注视着她的神情,情不自禁地问道:“很难看吗?”
因为他的提问,温芙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了一声:“您很在意您的外表吗?”
泽尔文不作声,他神色不佳地皱起了眉头。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出色的外貌或许能带来一些好处,但是对一个出身高贵的贵族来说,外貌是最不值一提的优势,它无法换取任何东西。
泽尔文并不在意他的外貌,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曾自我厌弃过自己的长相,因为他既没有一头如他父亲那样的棕发,也没有一双像他母亲那样的黑眼睛。他一度渴望从外表上与父母更为相似一些,哪怕是继承了两人五官上的缺点,或许因此也能够得到他们更多的爱怜。
温芙突然间想起刚才他提出要把灯灭掉的古怪要求。如果眼前的这个男人都要因为相貌而感到自卑,那么全世界的男人恐怕都应该戴着面具上街。
她轻轻叹了口气,对他说:“您很好看,即使是现在这样,也依然是所有画家心目中最理想的模特。”
“你就从没请我做过你的模特。”泽尔文说。
温芙哑然:“我付不起您的模特费。”
“你刚刚完成了一幅壁画,”泽尔文盯着她说,“很快就会收到一大笔尾款。”
他像个觊觎着她钱袋的骗子,诱哄着希望她能够买下自己。他曾是珠宝店摆放在橱窗里最昂贵的宝石,底下标着她买不起的价格。但现在,那颗名贵的宝石滚落下展示台,而她似乎也的确比自己想像中富裕了一些。
像是看出了她目光中的动摇,泽尔文握住了她的手,温芙没有挣脱,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跟随着他的引导,用指尖轻轻地勾勒他五官的轮廓,最后落在他的唇角。
黑夜滋生着欲望。
你认为欲望是一种罪恶吗?
但我觉得有时候是欲望引导你走向那条正确的路。
只有失败的,无法被满足的欲望,才会被定义为罪恶。成功被摘下的金色苹果,摇身一变,就会成为神的恩赐。
……
温芙看着面前这张冷峻昳丽的脸,许多画家都会找他们的情人充当模特,他们用画笔千万遍地描绘着恋人的脸,爱情给了他们不竭的灵感源泉。
泽尔文仰头凝视着她,像是屏住了呼吸正等待着什么。
在他的注视中,温芙缓缓弯下腰,将唇瓣贴近他的唇角,在那上面落下了一个吻。
第73章
第二天早上,温芙起床的时候,葛兰太太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了。
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烘烤了一个巨大的苹果派,现在正放在外面的餐桌上,桌上还有两杯热牛奶,而她正在客厅收拾杂物。
温芙帮忙摆放好餐具,又去楼下的信箱里拿了一份报纸,上楼后葛兰太太问道:“泽尔文先生呢,他好些了吗?不如你去叫他起床一块儿用个早饭。”
换做平时,温芙很乐意帮她这个忙,不过今天早上,她一反常态地牢牢坐在椅子上,敷衍道:“我觉得可以让他再睡一会儿。”
葛兰太太:“可是我想趁你们用饭的时间打扫一下卧室。”
温芙拿起一块苹果派埋头咬了一口,像只将头埋进沙地里的鸵鸟,假装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葛兰太太觉得她今天的状态有些反常,她狐疑地问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温芙咕哝着回答道。
葛兰太太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只好自己朝里间走去。
温芙听见她敲了敲门,没过多久,里面传来开门声。看样子卧室里的人已经醒了,葛兰太太告诉了他早餐已经准备好的消息,没多久里间传来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是朝浴室的方向走去了。
温芙盯着桌子上那几份摊开的报纸,她想看看那些评论家们是如何评价她的那幅壁画的,不过耳边传来浴室里的水流声,她好一会儿没能集中注意力。
没多久,葛兰太太抱着一堆脏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泽尔文是个省心的租客,他比过去葛兰太太遇到的所有单身汉都要讲究,他不会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也不会把脏衣服丢得到处都是,不过尽管如此,对于葛兰太太来说,这依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
自从上了年纪之后,她的腰就不太好,今早烘烤苹果派已经使她在厨房站得够久了,因此只是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房间之后,她就不得不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说真的……”葛兰太太坐在温芙对面捶了锤肩膀,吞吞吐吐地说,“你们两个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呢?”
温芙起初没有理解她的意思:“我们现在就住在一起。”
“我是说你们为什么不住在一个房间里?”葛兰太太叹了口气说,“我现在每天需要打扫一整栋楼的房间,如果你们搬到一起的话,我就可以少打扫一个房间了。”
温芙用了极大的努力来保持镇定:“我可以自己收拾房间。”
“我并没有埋怨你的意思。”葛兰太太连忙解释道,“泽尔文先生每个月多给我三十个银币就是雇我来干这个的,只是我认为多余的房间可以用来放置杂物。”
并且她还试图宽慰温芙:“而且我并不是一个老古板,年轻人生活在一起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昨天之前,温芙还能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驳几句,但是想起昨晚那个黑暗中的吻,温芙欲盖弥彰地转开眼:“我想您误会了什么……”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泽尔文从浴室走了出来。葛兰太太还在等着她的下半句话,温芙却硬生生地卡在了这儿,突然间有些说不下去了。
泽尔文走到餐桌旁,站在她的身后,随口问道:“你们在聊什么?”他的声音略显低沉,不过听起来心情不错。
“我想知道你们是否打算搬到一个房间,这样我就可以少打扫一间卧室了。”葛兰太太将她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温芙梗着脖子没回头,但她感觉到似乎有一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泽尔文拿起桌上的热牛奶,慢悠悠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问道:“所以呢?”
“温芙小姐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葛兰太太惋惜地叹了口气。
温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有些心虚,她假装盯着桌上的报纸,并没有留意到两人的对话,片刻后就听泽尔文戏谑道:“一对兄妹的确不适合住在一个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后,温芙感觉自己的面颊又热了起来。
直到葛兰太太离开之后,温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她刚刚直起腰,突然,听见站在她身后的人慢悠悠地对她说:“你嘴角上有牛奶。”
温芙下意识用手指擦拭了一下唇角,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她才想起她今天早上压根还没有喝过桌上的牛奶。温芙无语地抬起头,紧接着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却忽然弯下腰,俯身贴上了她的嘴唇。
泽尔文一手扶着椅背,一手轻轻托住她的下巴,与她交换了一个牛奶味的吻。温芙愣住了,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她并没有什么接吻的经验,好在对方似乎也一样。不过这个吻倒是为她确认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境,直到他的嘴唇离开之后,她下意识用手指擦拭了一下唇角,这回果然擦到了一点残留的热牛奶。
“你今天要去干什么?”泽尔文站直了身体之后,走到她的对面,拿起一块苹果派咬了一口,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问道。
他脸上的红疹已经退了许多,看来葛兰太太的药很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