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作者:抱空山》第95/134页


  “先别告诉你祖父。他那人只懂得雷霆不知细雨,再出什么事,便不好了。先叫人进来瞧瞧。”
  徐氏吩咐一声,不多时,一道身着浅青湖绸素面圆领袍的男子进来。
  他峨冠博带、环佩青衣,步履沉稳地停在湖光山色缂丝屏风侧,身姿倒比外头古劲的竹还要挺拔几分。
  他腰间环佩轻动。徐氏眼尖,一眼瞧见他腰间有个琉璃珠子做成的香包,瞧着是像李青溦的手笔,上头悬挂着一莲花的络子。
  络子颜色浅浅的。倒像是终日随身,无时离手,褪了色的。
  “晚辈陆珵,前来拜会。”
  他未动,远远地曳裾行礼。徐氏睨他也只能瞧见他黑玉似的发。
  只是见他动作行云流水,瞧着十分雅观。倒是微微点头:无论如何,恭而有礼的人总是叫人心生好感的。
  只是他这名字,如何是有些耳熟呢?
  未等她想出个头尾来,那年轻人抬起头,露出黑玉似的眉宇和一双如沉秋水的眼来。
  徐氏一愣。
  ——
  李青溦三步两步地出了院子,往拴马亭前走。
  正是盛夏,绿阴庭院池塘过风。廊庑前的闲庭旁一簇簇不知名的花,花团锦簇乱吐芬芳。快傍晚,天日却依旧高霁,似有霏霏霭霭的热气满院子摇摇曳曳的。
  李青溦轻沾额角的汗。
  一时想着待会儿做什么瓶花为佳,一时又想着陆珵究竟在做什么,究竟走还是未走?
  她有几分心不在焉。
  她同陆珵的事。其实若真说了也没什么,并州民风开放,外祖父母也向来知道,她不是那种合规矩的女子。
  她纠结的是旁的。
  陆珵虽未说过,但她知他不能招赘,要她低嫁她是没有什么意见。可先前她娘亲与她爹爹成亲的时候,却也是她现在这般的路。
  自古以来,女人嫁人便是另一道鬼门关。她娘亲走错了的路,若她重走一遍也未走通……
  她相信陆珵,知他素有担当,品美才秀。自不会同他爹爹一般情薄善变,也不能一辈子只是个工部的小官。
  可他再金玉其中,她外祖父母是看不见的。
  到时,若她过得不好,她外祖父母想起她的婚事,又想起她娘亲,如何不会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以她对她外祖父母的了解,她若说了此事,再坚持此事,她外祖父母自也会忍痛同意。
  可是她外祖父母的年纪已经这样大了。她不愿叫他们为难,一时也想不出怎么说才好,只是觉着此事还是缓一缓比较好。
  李青溦想着这些,正满脸沉思地过了廊庑。
  脚上硬硬得碰着个什么,她低头一看瞧见那个窟儡子。墙西的空地上,宋欢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出来。
  “小表姑,你在此地做什么?”
  李青溦眉心微皱,四下打量一番。
  宋欢吃吃一笑,露出一排锃光瓦亮的白牙:“小表姑是不是在找表姑父?”
  李青溦本还抱了一线希望,宋欢并未看见陆珵。
  听到这里老脸一红。乜宋欢一眼,转开头忒了一声:“怎么就是表姑父了,你见他多久?如何逮着什么人就瞎叫,叫人看了笑话不是?”
  宋欢努了努唇。
  李青溦四下未看见陆珵,怕他丢了问宋欢去处。
  宋欢:“表姑父先才前听见轿子外头有人说话。没多久自己出去了呢。”
  李青溦问道:“说了什么?”
  宋欢唔了一声:“欢儿也未听懂。只听见像是我爹爹身边的几个人。说是拴马亭中不干不净,进了些什么孤雏土鼠。几人说了几句逮着要如何处置的话。又说莫要痴鼠拖姜,春蚕自缚什么的。”
  这话头自是恐吓意味深深,是叫人赶紧离开,别自找麻烦的意思。
  李青溦算是听明白:许是她轿中藏人之事早就叫她大表兄知道了。刚才在屋中说出那么一席话,想也就是为了给她留些面子,才那般说。
  也是,都是武将,她车驾中藏一个男子这种事,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他们呢?想是她大表兄和外祖母早就知道了,也怕她为难,才叫她将宋欢给叫过来。
  他们是她最重要的亲人,事事都想着她,将她放在心尖儿上,可她似乎是叫他们失望了。
  李青溦轻轻咬唇,心中想着:待会儿她回了屋子,便向外祖父母坦白此事,她心悦一个人,自是没有什么的,遮遮掩掩才显得她对他们轻慢不敬。
  李青溦想通了这些,心中又轻快下来,想起自己的正事,带着宋欢去后园子,折了些花草往回走。
  天色已有几分沉沉,万绿阴中。偌大的院子笼在一层郁郁的灰青中。
  李青溦一边走,一边想着,待会儿如何说起这话,宋欢突捏住她袖子,小手指向窗牗里头两道人影:“小表姑快看,屋里头是不是表姑父和曾祖母说话呢?”
  李青溦回过神,一时看过去。
  正房竹簟皆绿,云雾纱帷幕之后,两道人影兀坐。陆珵敛袖亲自为徐氏斟茶。
  他们不知在谈些什么,徐氏神色微冷,又有些凝重。
  李青溦一时有些惊住,很有些心神不宁:陆珵不是走了吗?如何会在这里,还同她外祖母坐在一起?
  她正要进去,门房前的侍女一声通报。二人都瞧来,具不说话了。
  眼见李青溦要进来,徐氏叫住她,垂眼道:“贵客盈门,这便要走了,溦溦去送送吧。”
  李青溦是有许多话要问,但见徐氏的神色,不好忤逆,沉眉敛目应了一声,行到陆珵跟前欲带人出去。
  陆珵敛衽再拜,曲躬如罄折。同李青溦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徐氏瞧那人行于李青溦身侧,身影是如芝兰玉树般高彻,二人渐渐过了阴绿的廊庑,走远了。
  徐氏轻轻叹了口气:“你觉着他,如何?”
  “孙儿本该钳口,但……”宋岚顿住片刻,“但事关小表妹,也不得不说几声。瞧着是有几分恭而有礼的样子,他又素有名声,想品行也不错……这是这身份,确是多有不宜啊。”
  徐氏也未再言语。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宋府在京城的院子坐落在京城月华坊, 位于月湖一侧。
  天子脚下,辇毂繁华。
  天色向晚,一盏盏灯由远极近地点起来。正是热闹的时候, 外头沿街叫卖、摆摊开店, 不远处还有一家娶新妇, 包了画舫搭着戏台唱戏的。
  楼船星鼓, 灯火优傒,声光相乱。
  二人具没有说话,只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到一处渐暗的亭角。亭角浑朴, 四周植密密桃柳, 三三两两的灯火透过清樾绿阴洒在地上, 疏如点点残雪。
  李青溦侧眼看他, 他清润匀停的下颏微颔,一双眼仍是瞧着一旁的涓涓细流。
  李青溦蹙眉问道:“瞧什么呢?”
  陆珵未抬头, 瞧着她印在水面的一泓侧影, 轻轻弯唇:“在看一泓明月,明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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