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作者:糯团子》第186/291页


  阳春三月,柳垂金丝。
  一场绵延的细雨过后,空中水雾氤氲,朦胧水雾氤氲在长街。
  京城繁华乱人眼,偶有人策马扬鞭,马蹄嘶鸣之声响彻回荡。
  长街人头攒动,油纸伞宛若花团锦簇,茶肆笑声连连,几个文人雅士聚在一处,谈论诗词歌赋,或是好奇今年的状元探花。
  今日是殿前对答,皇帝亲点殿试前三甲入殿。
  “依我看,状元朗应当是贺兄无疑,他的文章我见过,引经据典又不落俗套,当真是奇才。”
  “怪道人常说,江南多出才子。前儿见了贺兄,才知这话果真不假。仪表堂堂,面如冠玉,且还是会试的会元。若真是他高中,我也不稀奇。”
  “我还听说,贺兄如今已成家了,可惜了,若是考上状元再娶亲,岂不是双喜临门,何必同那村野乡妇同床异梦。”
  “什么村野乡妇,那可是江南宋府的嫡女。江南宋家,富可敌国。我同贺兄在一处,时常见他写信回家,都是写给家里的小娘子的。他常戴在身上的香囊,也是那小娘子送的。”
  “悄悄说,我见过那贺夫人的画像,是贺兄自己画的。说起来,那可真是燕妒莺惭,桃羞李让。”
  茶肆众文人高谈阔论,笑声不断。
  阴雨绵绵,乌云笼罩着京城。重重巍峨宫殿之中,一人跪在金銮殿下首。
  槅扇木窗外乌云翻涌,天色暗沉,不见一点光亮。
  贺鸣双膝跪地,挺直的脊背僵硬,汗流浃背。
  额角细密汗珠渗出,他伏首,若非双手支撑着地板,贺鸣恐怕早就御前失态。
  踏入金銮殿之后,沈砚不曾让他起身,也不曾同他说过只言片语。
  连着一个多时辰过去,金銮殿无任何宫人踏入,只有贺鸣一人跪在下首。
  膝盖骨隐隐作疼,似针扎一般,贺鸣如芒在背。
  贺鸣咬紧牙关,努力撑住最后一丝理智。
  母亲还在老家等着自己高中的好消息,宋老夫人也是对自己给予厚望,还有……宋令枝。
  眼前青雾茫茫,贺鸣垂首敛眸。余光瞥见腰间的香囊,忽而无声弯唇。
  这香囊,还是宋令枝亲自做的,针脚不算细密,歪歪扭扭。
  宋令枝不常做针黹,也拿不了绣花针,一个小小的香囊,她从正月做到贺鸣离家。
  赴京赶考的那一日,江南亦是细雨脉脉。
  宋令枝一身金丝滚边绯色牡丹花纹织金锦长袍,杏眸低垂,眼中羞赧尽显。
  紧赶慢赶,她终于赶在贺鸣赶考前,将香囊送出。
  身后是宋老夫人一众人,众目睽睽,旁的话宋令枝也说不出口,连花了她整整三个月有余的香囊被她丢在贺鸣怀里。
  匆忙跑开,只剩下一句:“平安归来。”
  惹得身后宋老夫人一通笑。
  忆起宋令枝,贺鸣唇角笑意渐深,笼罩在肩上的阴影也似乎轻了不少。
  寒窗苦读多年,若是因御前失态和三鼎甲失之交臂,未免遗憾。
  贺鸣单手捏拳,指骨抵着地面,不容许自己失态。
  御座上的沈砚面若冰霜,漆黑的瞳仁望不见半点情绪。
  他一手抵着眉心,冷眼睥睨下首战战兢兢下跪的贺鸣。
  一身竹青色圆领长袍,怎么看怎么碍眼。腰间还别着一个香囊,布料自然是上乘的,只是针脚未免难看了些,歪歪扭扭。
  沈砚一双黑眸沉沉,目光淡漠落在那香囊上。
  手边亦有暗卫送来的信件。
  信上说,宋令枝不分昼夜,得空便会坐在窗下,为贺鸣做香囊。
  信上说,香囊中的香料是宋令枝亲自挑的,为此还跑遍了江南的香料铺子。
  信上说,香囊上绣的是“平安早归”
  ………
  ……平安早归。
  沈砚唇角溢出一声冷笑。
  他垂眼,目光从香囊移开,落在贺鸣脸上,低沉嗓音在金銮殿中回荡。
  沈砚漫不经心道。
  “……你就是贺鸣?”
  金銮殿外,一众人惴惴不安,望着紧闭的槅扇木门小声嘀咕。
  “贺兄这是进去了两个多时辰了罢,怎么还不出来,别是出什么事了。”
  “大胆,天子脚下,岂有你妄言的地。那可是九五至尊,许是陛下看中贺兄,多问了些,这才耽搁了。”
  “也只有贺兄这样的人才能在里面待这么久,刚刚面圣,我连眼皮都不敢抬,还好陛下没让我待这么久,不然我肯定露怯。”
  前三甲忐忑不安站在廊檐下。
  良久,紧闭的槅扇木门终于推开,贺鸣一瘸一拐,从金銮殿走出。
  双膝疼得厉害,连走路都不能。
  众人一拥而上,面露担忧之色:“贺兄,你怎么了?”
  贺鸣强颜欢笑,摆摆手,道自己无事。
  双足麻木疼痛,贺鸣忍着膝盖之痛,回首望,金銮殿落在阴雨之中。
  贺鸣眼睛困惑不解,实在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位新帝。
  三鼎甲怕是无望,贺鸣双眼落寞,拖着沉重身躯一步步走下台矶。
  汉白玉栏杆立在两侧,宫墙黄瓦,满眼肃穆庄严。
  同伴笑着搭上贺鸣的肩膀:“贺兄,陛下为何留你这般晚,可是……”
  他无声做了个口型“状元”。
  贺鸣摇头轻笑,满脸失望:“不敢奢求,只求无愧于心罢了。”
  贺鸣眼中的伤感做不得假,且从金銮殿出来,贺鸣脸色实在谈不上好,同行之人温声宽慰。
  “你才多大,来年再努力便是了。”
  宫道冗长,他们不过是进宫面圣的三甲,自然坐不得软轿。
  膝上疼痛难耐,贺鸣撑着伞,一步一步艰难往宫门走去。
  雨声淅沥,点点雨珠落在油纸伞上方。苍苔浓淡,土润苔青。
  行至宫门口时,贺鸣半边身子尽湿,长袍深浅不一。
  宫门近在咫尺,贺鸣无声松口气,低头寻找怀中钱袋,他猛地瞪圆眼睛,手指在腰间上下摸索。
  贺鸣急道:“……我的香囊呢?”

当前:第186/291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