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作者:糯团子》第229/291页


  若册子上所记录之人是沈砚,孟瑞该日夜在乾清宫前守着才是,这会得空来宋府替自己诊脉。
  册子在手中哗啦啦作响。
  孟瑞做事细致,何时记下的症状都会写明时日。
  宋令枝翻至首页,两眼一黑,只觉心中的猜想又明朗两三分。
  那是,她落水昏迷的日子。
  册子陆陆续续写了两个多月,孟瑞来宋府为自己看诊,亦是两个多月。
  再往后翻——
  眼盲发作,针灸半个时辰,不曾用药。
  眼盲发作,针灸三个时辰,伴有头晕目眩,不曾用药。
  昏迷半日,眼盲发作,不曾针灸,不曾用药。
  往后数日,皆是如此。
  满纸满纸都是“不曾用药”。
  最后一回记录,亦是五日前。
  宋令枝心神恍惚,蓦地想起先前曾听下人说,圣上这一个多月都不怎么上朝。
  不曾上朝,是因为眼盲吗?
  宋令枝不敢想,沈砚那样高傲不可一世的人,怎么可能会眼盲?
  她心中惴惴不安,跌坐在榻上,忽而明白孟瑞这些时日心事重重是为何。
  宋令枝心神不安。
  白芷战战兢兢:“姑娘,这册子……可是孟老先生遗落的?”
  宋令枝心不在焉点点头,目光低垂至指尖。
  她该打发白芷将册子送还给孟瑞的。
  可话到嘴边,宋令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雨声淅沥,清寒透幕。
  宋瀚远今日设宴款待孟瑞,宋令枝以身子不适为由,并未出席。
  雨雾朦胧,她坐在楹花窗前,望着院中的缥缈雨色,天色渐暗,府上灯火通明,独宋令枝房中并未掌灯。
  她也不许外人进去叨扰,只只身一人,倚在窗前听了两个多时辰的雨。
  雨幕清冷,空中雨丝摇晃。
  秋雁和白芷二人远远站在廊檐下,盯着窗前的宋令枝发愁。
  秋雁忧心忡忡:“你说姑娘今夜是怎么了,不吃不喝,也不让我们和老夫人回话,这万已有个好歹……”
  白芷眼疾手快,捂住秋雁双唇:“呸呸呸,净说不吉利的话,我们姑娘如今否极泰来,定会平安无虞的。”
  秋雁自知失言,忙忙捂住嘴。
  秋雨萧瑟,满园悄然无声,耳边只有雨声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那扇紧阖的槅扇木门终于推开,宋令枝信步踏出暖阁,她声音轻轻:“孟老先生可还在前院?”
  前院花厅。
  细乐声喧,丝竹悠扬。
  一众奴仆遍身绫罗,双手捧着美酒佳酿,在席间穿梭走动。
  孟瑞喝得酩酊大醉,满脸通红,踉跄往外走去。
  立刻有奴仆婆子跟上。
  他挥挥手,屏退跟着的奴仆,跌跌撞撞往园中走去。
  雨水冰凉,落在孟瑞肩上,他仰头,雨珠顺着眼角往下滑落。
  孟瑞拂袖,松垮的袖子抚过眼角,不知擦去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宋令枝找到人之时,孟瑞正坐在檐下栏杆边上,隔着雨幕,同一株芭蕉哭诉。
  “三皇子,臣、臣对不住你。”
  孟瑞双眼朦胧,泪如雨下,哀哀戚戚。
  恍惚间,他好似又回到了那个雪夜,看见沈砚跪在茫茫大雪之中。
  雪花落在他肩上、落在他眉眼。
  身上唯一御寒的鹤氅被玄静真人以挡灾二字收走,稚童单薄的身影在雪中瑟瑟发抖。
  “臣该、该拦下那个天杀的道士,不该让您吃下销金散。”
  “命格,该死的命格。”
  “您是天潢贵胄,才不是什么挡灾、挡灾之人。”
  “臣又食言了,又没治好你。如今、如今玉寒草、玉寒草没了。”
  孟瑞显然是吃醉了酒,抱着芭蕉嚎啕大哭。
  秋雁和白芷面面相觑,听不懂孟瑞所言何意,唯独宋令枝怔怔站在原地。
  她眼中震惊,未来得及问出口的问题也在此刻有了答案。
  丝帕紧紧攥在掌心,眼眸惶恐震动。
  “白芷,替孟老先生取解酒药来,我有话同他说。”
  “还有——”
  宋令枝抬眼,一双杏眸清冷凌厉,“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往外透露半字。”
  ……
  秋霖脉脉,空中水汽弥漫。
  乾清宫内杳无声息,亮如白昼。
  紫檀嵌玉理石上设着炉瓶三事,长条案上供着银火壶。
  地龙烧得滚烫,寝殿不见半分凉意。
  沈砚一身金丝滚边象牙白圆领长袍,烛光跃动在他眉眼。
  那双冷冽眸子深沉如水,犹如万年寒冰。
  案几上的奏章堆积如山,沈砚一手执着毛笔,在纸上挥墨。
  “陛下这几日越发阴晴不定,就连岳统领也被赶出乾清宫。”
  “陛下不让任何人近身,往日还肯让老夫针灸,如今也不肯了,药也不再吃了。”
  “说起来,老夫有一言,不知该说不该说。陛下如今病入膏肓,且先前又拿自己的身子试药,只怕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了。”
  “他本就看不见,且戒心又重,老夫也是万分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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