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作者:糯团子》第89/291页


  “若是寒症发作,服上一颗,便可缓解一二。”
  暖香丸药材难得,只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若是岳栩迟迟寻不到解药,宋令枝定性命难保。
  房中静默,沈砚端坐在上首,久久不曾言语。
  负手起身,隔着槅扇木窗,主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隐约可见宋令枝模糊的身影。
  拆髻松发,通透妆镜前,宋令枝三千青丝挽在白芷手中,她一手握着篦头,轻轻为宋令枝梳发。
  白日那事触目惊心,白芷如今还心有余悸,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嘴上絮絮叨叨:“世间难得一个‘巧’字,怎么都让姑娘碰上了。好端端走在路上,竟也能遇见云家姑娘。”
  秋雁不曾见过云黎,闻言好奇探头:“姐姐,那云姑娘长得如何,性情如何?不过小小一只狸奴,她都那般良善,想来人应当是极好的。若三殿下真的迎她入府……”
  清脆一声响,宋令枝手中的簪花棒忽然掉落在地,细碎花粉散落在脚边。
  秋雁一惊,忙忙上前,扶着宋令枝至窗前贵妃榻上坐下,又唤檐下的小丫鬟进屋洒扫。
  那花粉乃是玫瑰花瓣捻碎制成,如今洒了宋令枝一身,素白寝衣沾上花粉点点。
  秋雁拿手拂开也无济于事,只能伺候宋令枝更衣。她眼角弯弯:“姑娘今夜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她回首往香炉燃着的梅花香,秋雁轻声试探,“奴婢今日同香娘子拿荷花试香,那香奴婢闻着倒是好的,姑娘可要试试?”
  宋令枝讷讷点头:“随你便是了。”
  秋雁“嗳”一声,喜笑颜开,提裙往自己屋子走去。背影轻盈,同前世惨死在漪兰殿的秋雁判若两人。
  宋令枝望着秋雁的背影出神。
  一会想起前世秋雁的死不瞑目,一会又想起今日云黎怀里抱着的狸奴,宋令枝总觉得好像有哪里透着怪异。
  思绪乱糟糟,扶着眉心沉吟。
  槅扇木门推开,秋雁披着月光,快步转过缂丝屏风,她手上还提着一个漆木攒盒。
  白芷瞧见莞尔:“不是说去取香饼,怎的拿了糕点过来。你才用过晚膳,也不怕吃撑了肚子,夜里又该喊着肚子疼,要我帮你揉肚子。”
  秋雁反唇相讥:“你别乱怪人,这哪里是我要吃的。”
  漆木攒盒掀起,竟是十来个白玉兔子,那兔子莹润剔透,栩栩如生。
  宋令枝猛地瞪圆眼睛,气息急促:“这、这是……”
  这白玉兔子她曾在宋府见过,当时她被姜氏罚跪佛堂,魏子渊偷偷给自己带来的,亦是糯米团做的白玉兔子。
  袖中的手指轻轻握拳,宋令枝眼睛泛红,嗓音不知何时多了一分哽咽,她强装镇定:“这是何人给你的?”
  秋雁抿唇笑笑:“哪有别人,不是姑娘让红玉做的吗?她给奴婢的时候,奴婢还吓了一跳。”
  红玉姑娘怕人,往日总躲在后院的厨房,若是香娘子不去寻她,她能在那里躲上一整日。
  秋雁:“真想不出她竟有这般的好手艺。”
  攒盒中盛着的十来只白玉兔子,同上回如出一辙。许是回府的路上颠簸,有一只的眼睛掉落在攒盒中。
  秋雁垂首,连声道歉。
  “这眼睛本是好好的,应是奴婢不小心弄掉的。姑娘,奴婢去寻……”
  白玉团子通透细腻,宋令枝心口重重一跳:“不必。”
  烛光摇曳,映着楹花窗外竹影婆娑,飒飒风声掠过。
  她从未和红玉提过糕点一事,红玉怕人,京中会手语的人也不多。这白玉团子,多半出自魏子渊出自何手。
  掩在心底深处的猜想逐渐浮出水面,宋令枝忐忑不安,视线不经意望向院外的明朗月色。
  院落无声,只余皓月当空。
  宋令枝目光一瞬不瞬落在白玉团子上,又命秋雁取来小刀。
  银白刀刃锋利,一刀落下……
  廊檐下忽然想起小丫鬟的通传声。
  下一瞬,缂丝屏风后晃过一道黑影,长身玉立。
  沈砚一身绛色缂丝织金锦袍衫,衣袂上用金丝线绣着数只白鹤。
  往日这个时辰,沈砚都是在书房的。
  银刀当啷一声落入攒盒之中,宋令枝上前半步,娇小身影挡住身后的漆木攒盒。
  一颗心惴惴不安。
  满屋笑声戛然而止。
  沈砚抬首,淡淡掀起眼皮。
  秋雁和白芷相视一眼,福身告退。
  银辉洒落,悄然无声。
  缠丝白玛瑙盘子中盛着数只玉兔,沈砚淡淡轻瞥,目光落在掉在一旁的银白小刀上,双眉轻拢:“这是……厨房做的?”
  宋令枝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强撑着稳住心神。染着凤仙花汁的手指掐入掌心,留下清晰红痕。
  “是秋雁从兰香坊带回来的,说是她后院的厨子做的。”
  宫中吃□□细,沈砚也不会随意在外面用膳,宋令枝稍稍松口气。
  一头乌发轻垂在腰间,月光迤逦,宋令枝抬眸,似是随口一说:“殿下要试试吗?”
  四目相对,那双深黑眸子不偏不倚撞入宋令枝眼中。
  斑竹梳背椅舒适慵懒,沈砚靠在椅上,只随意抬眸,宋令枝当即定在原地。
  手心起了薄薄一层细汗,是源于心底深处对沈砚的恐惧。
  少顷,耳边落下低哑一声笑:“好啊。”
  沈砚目光不动声色掠过攒盒中的小刀,“切开看看。”
  宋令枝脑子霎时空白,差点分不清今夕何夕。
  沈砚刚刚说的什么,他不是一向不喜欢糕点吗,怎会突然想要?还命她切开?
  他是……知道什么了吗?
  心慌意乱,一颗心直直坠入谷底,宋令枝心灰意冷。
  她强撑着往前两三步,纤长睫毛扑簌如蝉翼。
  银刀执在手中,拿起又放下,心口胡乱跳动。
  万一呢,万一那白玉兔子真的藏了消息……
  宋令枝仰起眼皮,视线落在沈砚脸上。
  沈砚不解回望:“怎么了?”
  宋令枝别过目光,烛影摇晃,在她眉眼处晃动,攥着刀柄的手指轻轻抖动。
  “殿下来寻我,可是有事?”
  沈砚轻哂,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案几边沿:“宋令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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