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摇》作者:盛晚风》第108/217页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他。
  想他会不会在意。
  他不会,他只会在意她骗了他。
  就在思索之时,宁遇主动朝前伸了些手,修长如玉的五指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起来。
  云映一站稳身子,他便松了手。
  他的手还一如往日的凉,即便并不是冬天。
  云映与他相对而立,光线明亮,两人之间一时沉默下来。
  他就这样着看她,云映莫名有些局促。
  说来怪异,同样是裕颊山的人,面对阮乔时,云映全无感觉。
  但是宁遇在她面前,她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座山,她身上不是精致绫罗,发上也不是价值千金的珠钗首饰。
  而是麻布粗衣,袖口挽到手臂,不施粉黛的阮映。闲暇时去找他,会洗很多遍的脸和手,在破旧的铜镜前照了又照,如果他能夸她一句什么,会让她偷偷高兴很久。
  这种局促好像刻在血肉里,哪怕到现在,仍然会很在意。
  最后还是宁遇望着她,温和的眉眼带着几分认真,他道:“虽然可能有点破坏气氛。”
  他顿了顿,继续道:“到我还是得说,小映,对不起。”
  “这件事有些复杂,我此刻无法同你一下说清楚,但……我的确骗了你。”
  云映沉默片刻,那些事在她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她暂时并未对此说什么,只是问:“那你知道我在京城吗?”
  宁遇道:“回来时有听人提起。”
  如果他就是赫峥的弟弟的话,那他至少在七天前就来到了京城,这七天里,他听说她在京城,却没有来找过她。
  她方才这样想,宁遇便道:“我找过你,但后来听说你已经嫁……”
  他尚未说完,云映便陡然意识到他想说什么。
  她嫁给了赫峥,嫁给了一个与他有七分相似的人。
  云映掐着掌心,在这一刻突然无地自容,好像是藏了好几年的心思,一下以一种最不堪的形式袒露到了宁遇面前。
  她一瞬间面红耳赤,下意识解释道:“我跟他成亲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
  起初是因为他跟他有一张相似的脸。
  为了占有,她跟他发生关系,然后成亲。与赫峥成亲后的日子是什么样她最清楚,不管是床榻之上,还是平日那些玩笑吵闹,那都是她绝对不可能在宁遇面前做出来的事。
  她想象不出来,也不会想象。
  此刻将那些事换成宁遇,还袒露到宁遇面前,她脸颊便越发的红,不是因为羞怯,而只是因为无地自容。
  宁遇望着她,少见的在云映窘迫时没有出言解救她,而是静静的等她说完。
  与赫峥不同,宁遇看人时总是耐心又平和,而赫峥总带着压迫感。
  她其实很少在意赫峥的冷漠,但宁遇只是这样一个平静的目光,就让她觉得压力十足。
  隔了半天,她小声道:“……因为一场意外。”
  她没有说,那是她一手促成的意外。
  宁遇未曾去问是什么意外,只是嗯了一声。
  隔了片刻,他又轻声道:“不管怎么样,你若是喜欢他,那我也会为你开心的。”
  云映动了动唇,想说句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口。
  怎么回答都是不对的,她无法在宁遇面前说出喜欢赫峥,可若是说了不喜欢,然后呢。
  本来她的心思就已经袒露的差不多了,她把那句不喜欢说出来,是想宁遇怎么应答呢。
  她的沉默让气氛凝滞了一些,宁遇紧绷唇角,眸光暗沉的看着她。
  时隔一年,曾经被他牢牢抓紧在手里的东西,总归不似从前了。
  与此同时,赫峥阔步从紫宸殿离开。
  宫宴才罢,皇宫依然忙碌,来往纷纷,赫峥阴沉着张脸,一言不发的走着,雾青有些跟不上赫峥的步子,落了些距离。
  不过小半刻钟,赫峥便一路从紫宸殿走到了西南角门处。他一刻不停的去找云映,这一路他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想赶紧带她回家。
  他走到原来的位置,青石板过往无痕,日光如初,花枝下空无一人。
  光影斑驳,这一小块地方空荡荡的,无论看多少遍,就是没人。
  赫峥站在原地,觉得胸腔处好像空了一块。
  他就知道,就知道她不会留在这里。
  她不会等他。
  他以为自己会暴怒,会气到全无理智,但事实上,他只是静默的站着,他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只有微弱的风声,他攥了攥手,后又松开。
  圣上问话时,他总想着她,今天的太阳并不大,让她在这里等等应该不会晒到她吧。她只来过一次皇宫,园子内曲折迂回,她若是乱走,兴许会迷路,不过她应该不是那种喜欢乱走的人。
  同床共枕那么久,他算了解她,当时他既答应他,这种小事,她不会骗他吧。
  这个时候,雾青从后面赶到,他看见赫峥一人有些茫然站在那里。
  他咽了咽口水,然后提醒道:“公子,少夫人可能在那个凉亭里等您。”
  赫峥如梦初醒。
  差点忘了,云映不是一个会甘愿忍受不舒服的人,她兴许觉得站着累,想要去亭子里休息一下呢。赫峥胸口起伏,雾青明显发现他松了一口气。
  赫峥转过身,脚步有些急促的踏上台阶,走过狭窄的小径,在他抬眼去看那凉亭之前,说话声传了过来。
  赫峥脚步顿住。
  他他挑开花枝,在缝隙间看见云映满脸泪痕,漂亮的眼睛泛着红,她朝宁遇伸出手,男人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
  那个与他相像的男人站在她面前,他问起了他与她的婚事。
  问的并不完全,青涩,暧昧。
  他想听云映回答,可是那一刻他看见了她羞愧窘迫的神情。
  这场婚事对她来说,像一个耻辱。
  耻辱到不愿意宁遇提起,甚至不愿意说起他的名字。在这一刻,他终于直面,在云映心里,他比不上宁遇,他甚至没办法跟宁遇比。
  宁遇未曾出现时,云映尚且能哄哄他。
  宁遇出现,他的存在就是不能提的耻辱。
  他站在树叶掩映处,他应该上前打断他们,他要把云映拉到自己身边来。太可笑了,他是她的夫君,但他居然站在这里看自己妻子和别的男人亲密。
  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他动不了,迈不动腿,说不出话。
  云映是个冷漠的人。
  在她没有耐心时,她从不吝啬于对他说狠话,今日他藏在这里,尚能有一丝自我安慰似的体面。他若是出去,云映会毫不留情的站在宁遇那边。

当前:第108/217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