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之旅》作者:光合噪声》第51/52页




第39章 故事之外2
  这是一个在故事之前的故事。
  【传言1:痛苦的人,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传言2:h高从来没有图书馆,但有通宵上自习的学生看见过一栋白色建筑在教学楼之间出现。】
  柏已经忘记有多少年没有跟人类讲过话了,或许在他还是血肉之躯的时候就没有了。
  在他一开始生活的年代,他无疑是属于幸运的一批人。但年少早夭,甚至算得上横死,让这份幸运蒙上了阴霾。所幸,他也因此活得比任何一个人都久,于是从结局来看,他又是幸运的。
  他是和这片土地联结在一起的。土地是宽厚的、稳定的、充满母性的,也永远不会改变。
  而永恒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寂寞和孤独。
  于是,在这永恒的基调中,他看着身边的世界人群湍急如洪水,他们循着一个方向来又顺着另个方向去,直到身边乍起栋栋高楼,那些柔软脆弱的人类被水泥与钢筋包裹。
  可这些也与他毫无关系。
  直到某一天,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生命。
  不能说是从第几次开始观察她、在意她的。
  因为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发现并进入了这里。她是唯一的访客、唯一的朋友、唯一的
  而柏对她的第一印象是,沉默羞涩的。
  虽然她在这个学校中称得上是勇敢, 连续多次翘课而来。对这个学校的大部分人来说,上下课铃声称得上是梵音,而他们也只是一群遵守程序设计的机器。
  不过他并不挑剔,没有对比和选择,他只能观察她一个人。
  可渐渐的,随着她发现这里没有其他人后,他看见她变得更加鲜活。
  她会笑, 这几乎称得上是一句废话,但是她的笑不同寻常。
  不经意的微笑跳跃到一张年轻却沉寂苦闷的脸上,像是闪电划过阴暗的天空,也像是黑白电影突然有了颜色。可是那些笑总是转瞬即逝,虽然对于这个观察的结果感到诧异,但是柏发现,她不敢多笑,好像这张脸带上笑意就会对不起谁一样。
  “你应该多笑一笑的。”
  柏想这么对她说。
  他也可以想象出来,如果他坐在她的对面,说出这句话,她就一定会抬起头,露出一个迷惑但纯净的眼神。
  纯净的眼神。
  柏看过很多人,在这不知道多少年间,他也看过无数双眼睛,那些眼睛中投射出来的眼神,有的让人悲伤,有的引人愤怒,但极少的,像水。
  水没有自我。你加入什么颜色,它就会变成什么颜色。
  但是无论什么颜色的水,还是水。
  水会任意地流淌,涓涓细流从她的眼睛中流向了他的眼中,又汇聚在他心里,等待某日决堤。
  他控制不住地观察着她,如同天文学家观测宇宙,大片的星空向他展开,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的名字。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却把他人分类成庸常。而当你开始在意一个人,并发现其实那个人也有着心跳和思想,那么你就离心动不远了。
  他看着她。
  她不是左撇子,却喜欢用左手开门,笨拙而可爱。
  她喜欢茨威格的小说,这里的每一本都读过不止一遍。他当然也读过,却觉得对她来说,这有些过于悲伤了。
  她喜欢咬指甲,每当看见紧张的情节时,她就会面目严肃地咬指甲,直到故事剧情告一段落,才能舒下一口气。然后,柏就又能看见那个转瞬即逝的笑。
  她很痛苦。
  因为柏看见了黑色怪物。
  按照容易理解的说法,它们可以被称为心魔。
  这里就像一个放大镜,所有负面的情绪都会被投射成为现实。
  她第一次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时,就聪明地躲了起来。
  黑色怪物不会开门,它们只能在被限制的区域内游荡,就像产生它们的感情一样,封闭而自伤。
  她在厕所隔间颤抖的时候,他的心也与她绑到一起,地动山摇。
  他以为他会这样一直看下去。
  可是那一天,水流出来了。
  那本来是一个平常的下午。
  她照例来到三楼,而柏在她进入这里的第一秒就捕捉到了她的呼吸。
  他没有现出身形,看着她微蹙眉头沉浸在故事里。她剪了短发,新发型不是特别合适她。
  看着看着,她睡着了。
  明明已经离开了故事,但是她的眉头还是皱着。
  柏凝视着她在梦中喃喃。
  紧贴着脸颊的书页却突然被洇湿了。柏睁大眼睛,源头是她不住颤抖着的睫毛。
  她在梦里流眼泪,不声不响,却是最让人伤心的哭泣方法。
  柏无法透过她的眼皮再寻觅到那水一样的眼神,但是那些水一刻不停地还在流淌,淌到他的心中。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终于,被拧尽了最后一滴水。
  第一次,他允许自己现出身形,触碰她。
  他碰到了她的脸颊,和想象中一样,温暖而柔软。
  但只是瞬间,他就收回了手,端正地坐在她对面,认真看着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的整张脸都被眼泪覆盖,而她终于睁开眼睛醒来。
  “你还好吗?”
  这是柏左思右想后,选择的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果然盯着他,一双眼睛像是湖泊。
  然后他把手帕借给她,为了下次她洗净后的归还,她与他道谢、聊天,甚至为他对这里的熟悉发出连连称赞。
  黄昏将至,快要离开的时候,她抬首看向柏,“我们还没有介绍自己呢,”伸出手,“我叫言早。”
  这是柏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他接过她的手,没敢用力地握住摇了摇,“我叫柏 ”
  言早认真地等待下文。
  其实没有下文,正如他没有名字。
  名字只不过是社会中用于区分的代号。他的世界中只有自己,自然用不着它。
  他偶尔会用柏字落款,因为小楼门口曾有一棵巨柏,在他存在于这里之前就已经郁郁葱葱。却也在城市开发时被砍掉了。
  想到言早的名字,他的话在心里转了两转,接上,“我叫柏言,很高兴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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