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作者:孤独麦客》第110/2037页


  自己控制草原,可不是为了和他们吃吃喝喝,跳舞祭祀的。二十多万平夏党项,光收牛羊贡品太浪费了,压榨的潜力还很大。
  祭天仪式结束后,现场自动变成了一场贸易集会。早就瞅准机会的夏州乃至外镇的商人,纷纷赶着大车小车过来,与各部酋豪的随从们交易货物,互通有无。
  幕府支度曹司早就做好了准备,对交易收取榷税。
  贸易,是加深对草原控制的重要手段之一。绥州东市即将建设完毕,夏州南市也处于筹建状态,这是两个常年开放的贸易批发市场。但还不够,邵树德觉得,草原的商业潜力还有待进一步开发,这是对双方而言都互利互惠的事情。不但可以改善草原牧民的生活,还能减少造反的可能性,何乐而不为呢?
  

第031章 年前琐事
  粟米、大麦、茶叶、铁器,大概是最受草原人欢迎的汉地商品了。
  粟米是牧民们吃的,大麦则是买回去酿酒。茶叶的话,部落大小头人当然会消费,稍微富裕点的牧民也会买一些中低端茶叶享用,普通人就难了。
  铁器自不用说,从铁钉、割肉刀到大铁锅,几乎供不应求。夏州城北那一大片铁匠铺,接生意接到手软,纷纷赶工,炉火彻夜不熄。更有那生意爆好者,遣人回老家将以前的师兄弟喊过来,大家一起开铺子赚草原人的钱。
  铁匠,大概是如今定难四州最吃香的职业之一了。
  夏绥四州,经过数年时间的发展,绥、银二州两大产粮基地开始走上正轨,果蔬不算,中和四年总共收获了一百一十万斛出头的粟麦、五十余万斛豆子。另外,邵树德还通过对外采购的方式,从?坊、?宁、关中吸引粮商运粮过来,然后出售战马、牛羊、药材,又买了不少。
  这些粮食中,流入到军士家庭的粮赐达到了六十万斛。考虑到他们领了大量的牛羊赏赐(四头羯羊抵一次赏钱,两头羊羔抵一次赏绢),粮食消耗大减,故夏州市面上还是有许多粟麦流出的,去处自然是草原了。
  别说草原牧民有羊吃,事实上如果汉人愿意拿粮食与他们交换牲畜,没人会拒绝。当然夏绥的普通百姓粮食还是不够吃的,能直接或间接与草原人做交易的,还是军士家庭,他们也是四州之地各类商品的最大消费者。
  邵树德也在密切关注这场交易盛会。他感觉自己可能是全大唐最关注每一件商品价格和成交量的节帅了,心里已经在盘算回去让几个妻妾做个统计表格出来,看看哪样商品最受草原牧民喜爱,哪些草原商品在汉地更受欢迎,然后回去找幕府诸曹司做有针对性的指导。
  对了,最近封氏姐妹还在编纂一揽子商品价格表。即根据调查到的夏州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的数十种商品价格,分析其走势,看看有没有通货膨胀之忧。总之原则就是让商品价格维持平稳,乃至下跌,减少百姓的日常生活支出――就目前而言,粮食价格、肉类价格都有所下跌,绢帛、布匹价格同样如此,这都是战马、牛羊贸易带来的成效。
  唯一的隐忧就是,目前关东地区战火连绵不休,影响到了草原商品销售市场。他现在分外希望拥有二百多万人口的关中能够维持相对的平静,继续产出足够的粮食、绢帛、茶叶、瓷器、铁料等各色商品,与定难四州主打的草原商品进行交换,互惠互利。
  妈的,下次谁要是在关中作乱,老子就带兵南下搞死你,维持“自由贸易”。
  祭天大会结束后,各部酋豪有的打算去夏州玩个几天,有的则直接回去了。邵树德与嵬才苏都、野利经臣、没藏庆香三人一起南下,他们在夏州都有宅子,打算过完新年再走。
  党项人,此时也是过汉人节日的,主要是种地的横山党项。他们以十二月为一年的开始,因此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节日是冬至节,第二大节日则是寒食节。至于其他的节日,就没那么普遍了,各部落之间可能也不太统一。
  西夏立国后,太宗姓赵名德明那会,又多了不少节日,四时、八节不说全过吧,一半可能还是有的。邵树德也打算慢慢令党项人过更多的汉人节日,随着贸易、人员来往的频繁,他觉得这是有很大可能做到的。先进文明同化落后文明,并不难。
  而且党项人,怎么说呢,他们与阴山以北的回鹘、鞑靼、沙陀、契丹、奚等族还不太一样,深受汉、藏文化影响,日常生活中不少习俗是相通的或者说相近的。邵树德觉得,如果非要选一个同化对象,党项人肯定比回鹘人、契丹人更容易同化。
  回到夏州后,已经快近新年,邵树德也不打算做什么事了,一直待在家里享天伦之乐。两个儿女甚是可爱,喜得他整日翻找古籍,想为他们取个好名字。
  期间折嗣伦一家到夏州来住,说是为了陪弟妹过年。邵树德将折嗣裕从军中喊来,与王妃折芳霭一起,招待折嗣伦一家。
  折嗣伦的长子折从学才四岁,口齿伶俐,一上来就喊姑夫(唐代没有“姑父”这种称呼)。邵树德给了他一块玉做礼物,折芳霭则给了个自己做的香囊。
  折、邵两家,随着邵树德地位的不断蹿升,现在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如果说当初邵某娶妻时地位还有所不如的话,那么现在就完全倒过来了。蜗居麟州一地的折家,已经渐渐被落下了好几个身位,即便折宗本现在能获得振武军节度使的大位,还是差了不少――人口、经济、军队,都大大不如。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没有经济支撑的所谓强军、强镇,都是假的,纸老虎,一戳击破,经不起一败。而这也是邵树德苦心经营夏绥四州的根本原因,在残酷的兼并、争霸战争中,反复相持、拉锯的场面是必然会出现的,这个时候任何打鸡血就能胜利的事情,只存在于小说电影之中,决定战争胜负的主要因素是冷冰冰的数字:人口数量、粮食产量、军械产量、动员能力、后勤体系、军队素质和外交关系等等。
  战争是立体的。
  定难军和麟州军,如今的差距就像大人和小孩一般,胜负已分。邵树德以前还有些忌惮折家在平夏党项中的影响力,祭天大会完结后,看了各部的态度,觉得大可不必。头人们不傻,知道谁强谁弱,谁更适合投靠。
  腊月最后一天,邵树德亲自拜访了丘维道、嵬才苏都、野利经臣、没藏庆香四人,并送了不少礼物。要过年了,这些都是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人物,礼数不能缺。远在银州的宋乐也收到了他的礼物和慰问信,镇内事业的发展和稳定,宋刺史居功至伟,这一点邵某人一直记着。
  做完这些后,他便回到了家中,似乎无事可做了。
  家里现在也大变了模样。
  侍女都是新面孔。嵬才氏、野利氏、没藏氏都成了他的妾,不再是侍婢,折芳霭从麟州折家挑了十余个模样周正的折氏少女,充作郡王府的婢女。
  邵树德看了看,质量都还可以。折家到底有多少人?几百口?千余口?他深刻怀疑麟州那些蕃民里至少有一半姓折,不然如何挑得出这么多合格的侍女?
  也不怕自己偷吃!邵某人想道。
  当然这是从他的角度而言,如果从王妃的角度来看,可能宁愿他偷吃府中的折氏少女呢。须知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能在这些折家侍女身上发泄完多余的精力,可能就能避免出去抢别人家的妻女。
  当然邵某人现在还是很规矩的,他宁愿看小封的剑舞。
  舞姿优美,英气逼人,偏偏还有一种娇俏可爱的感觉。
  “大王你不害怕么?”小封舞完剑,有些气喘地说道:“妾用剑削掉……让你当初淫辱我。”
  小封这话是用气哼哼的语气说的,但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打情骂俏。邵某人最喜欢她这种带着点娇憨的傻模样,和她稳重的从姐完全不一样。
  将小封揽入怀中后,一边替她擦拭额头的细汗,一边说道:“某便要这样辱你一辈子,直到头发白了亦不肯歇。唔,死后还要同穴,一大家子可不能分开。谁若是阻挠,某便斩了他。”
  小封舒服地躺在邵树德怀里。休息片刻后,见房内无人,便小心翼翼地主动抱住了邵树德的脖子,将脸靠在他胸口,慢慢变得有些绯红。
  两人独处,这样私密的空间可不太常有,小封得以做出一些平时不太好意思做的亲昵动作。
  “郎君,妾给你唱首曲子吧。”
  “好,你想唱哪首?”
  “郎君喜欢听什么?”
  “这次换个吧,唱《渭城曲》。”
  “郎君想西出阳关么?”
  “那是。某有胸怀天下之志,自然要西出阳关。这大好河山,某都要一一征服。”
  “昨日玉娘说,郎君不但喜欢征服河山,还喜欢征服别人家娘子。”
  “咳咳……”邵树德不意小封说话如此大胆,顿时有些狼狈,道:“胡言乱语。宥州城破,拓跋氏女眷十余人落入我手,我征服了哪……罢了,这事不提,唱曲吧。”
  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下来,中和五年,已是咫尺之遥。
  

第032章 上元与灵州
  “神龙之际,京城正月望日盛饰灯影之会。金吾驰禁,特许夜行。贵族戚属及下隶工贾,无不夜游。车马骈阗,人不得顾。”
  夏州的上元节自然无法与长安相比,但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里,能有一片净土,让百姓在辛苦劳作了一年之后,于佳节来临之际放松游乐,本就弥足珍贵。
  夏州三县目前有四五万人口,具体到州城,如果算上住在城墙附近的数量众多的百姓的话,总有万人了。
  很多百姓赶在夜间城门关闭之前入城游玩,大街上人潮汹涌,熙熙攘攘。大人小孩言笑晏晏,富者贫人相聚一堂,更有那留连城中的杂胡党项,怔怔地看着这繁华精彩的夜晚,再对比下山中或草原的日子,顿生怅然之感。长生天有上界、中界、下界之分,夏州即便不是上界,肯定也是中界之属了。
  “诸位,夏州有今日诸般景象,当贺!满饮此杯!”邵树德举着酒樽,劝道。
  “此皆大帅之功也,满饮此杯。”诸将纷纷贺道。
  今晚邵树德举行宴会,遍邀请诸将。而宴会的地点,在夏州城钟楼附近的城墙上,冷风嗖嗖,环境不是很好。不过有一些屏风帷幔遮挡,倒也不十分难受。
  不过谁让大帅有此雅兴呢,并且还说每年上元节都要在钟楼这边宴请诸将,看看夏州的万家灯火。
  你别说,还真挺有意思的。看着州中生活日渐好转,市井间生气日渐浓郁,大家心情都很愉快,酒不知不觉便喝了很多。
  卢怀忠、关开闰、李唐宾、郭琪等人带着武威军屯驻宥州,李延龄、朱叔宗、折嗣裕、王遇、李一仙、杨亮、陈诚、野利遇略、蔡松阳、徐浩、邵得胜、强全胜、刘子敬等将则环坐左右,不由得让邵某人豪气顿生。
  不知不觉,自己竟然走到这个地步了!
  手下诸将,也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像李、朱、折、王等衙将,如今哪个不是高门大宅,府中养着数十门客幕僚、亲兵家将?门客幕僚为主公出谋划策,亲兵家将都是以军官标准培养的,是他们领兵出征时的左右手,夏州的将门世家第一代,差不多也有雏形了。
  不,可能都有第二代了。折嗣裕、朱叔宗二人本来就是将门出身,在夏州得居高位之后,麟州、晋阳老家那边又有人过来投奔,都是家族培养了几代的心腹之人。有的懂斥候听望,有的懂后勤运输,有的懂行军布阵,有的擅长冲锋陷阵,这就是他们的军官团,也是一个将门世家的底蕴。
  “李延龄,昔年在丰州河津渡,可曾想过有今日?”放下酒樽后,邵树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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