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唐浮生》作者:孤独麦客》第2016/2037页


  就在昨日,太子上疏,圣人首肯,枢密院签发了调令:王建出任疏勒镇使。
  姑墨镇兵只有五千,疏勒镇兵有一万二千,这很明显是升官了。
  而且是太子上疏为其请功,无论愿不愿意,王建都将被人视为太子一党。
  希望他是又一个黑齿常之吧。
  钱锣将签完字的任命书交给枢密承旨李昌远,令其发往西域。
  权力交接之时,暗流涌动,老子无欲则刚,能奈我何。
  

第087章 税务监的一天
  八月秋收之后,税务监派出了巡视组,前往各道分院巡查。
  数字一时间难以汇总,估计要到入冬之后了。
  作为这个掌握着财政收支的实权部门的一把手,杜晓知道自己炙手可热的程度。
  他的“党羽”是天然的:各道转运使、各地坊市令、海关市舶使、四大商社“商转干部”以及一年比一年多的明算科学子。
  这些人原本群龙无首,不知道该投靠谁,现在有了明确的目标:政事堂成员之一的税务监。
  从四年前议设税务监开始,杜晓就或主动或被动地开始整合这股势力,就像王雍整合农学系势力一样。
  圣人对此似乎持默许态度。
  杜晓想明白之后,便不再束手束脚。他很清楚,圣人不希望他们“税务系”太弱,被压制得太狠,因此着意培养他们这一股势力。简单来说,圣人希望搞钱的力量更庞大一些。
  征税固然有很多方法。最粗糙的,直接拿刀枪横征暴敛就行。但如果有更好的方式方法的话,最好还是有点规矩法度,这样被征税的人叫唤得少,不满情绪相对少一些,征税阻力也更小一点。
  征税队伍一定要专业,要形成派系传承,要有相对独立的地位,不能成为谁的附庸。
  前唐安史之乱以后,总有一位宰相判三司,已经事实上整合户部、度支、盐铁三大部门,成了一股独立的政治势力。朝廷越是用度紧张,他们的地位就越高,被赋予的权力就越大,以便能征到更多的税金,弥补财政亏空。
  大夏税务监比起唐代“判三司”,更加名正言顺,权力更大,发展到最后,不知道会成什么模样。
  杜晓出身京兆杜氏,了解太多政治方面的事情了。他很清楚,作为税务监的首任主官,派系的整合者,杜氏在财税系中的地位必将是超然的,影响力很可能会持续好几代人,这是家族的幸事,因此干起活来非常卖力。
  他现在正在处理的是新造船只,调运粮食的事情。
  造船需要税务监开支,船只归地方,粮食运到目的港后,又归税务监管。
  诸多杂事,千头万绪,且是圣人关注的事情,轻忽不得。
  处理完一份,杜晓接着拿起另一份。
  税务监需要支付西域商社购粮款:总计绢二十三万七千余匹。
  钱款在洛阳支付,以回收西域商社手里持有的一大堆粮票。
  此类合作持续很多年了。
  西域商社专门在洛阳留了十余人办理这类事务。以前从户部领钱,现在到税务监催款,拿到钱后,再召集期满从西域返回的商屯农夫,―一发放工钱。
  杜晓知道,今明两年将是结钱款的高峰期。因为西域商社在调整业务,慢慢减少商屯田亩和人数。很多前往西域种田的人,都要陆陆续续返回洛阳领钱,然后再定去留。
  不过,西域商社不想商屯了,可不代表其他人愿意放弃。
  最近两三年,北庭商屯异军突起,规模极大。
  赵家从秦州、岐州、梁州雇佣了千余人,奔赴北庭,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屯田行动。开荒两年之后,开始售粮盈利,五六年之后,稳定盈利,届时还可将已经变成熟地的商屯农田卖给官府,官府再授给移民过来的镇兵家属,让他们可以快速安定下来。
  与赵家类似的商屯队伍还有很多。
  洛阳是结算中心,西域是交割中心,整个商屯活动已经持续了七八年,越来越趋成熟。
  杜晓往下翻了翻,发现确实还有几份私人商屯的结算申请,于是一并签字同意。
  每一份申请,都有交割的粮食数量、地点、时间和对象。
  杜晓敏锐地发现,北庭方向至迟明年,会有一场规模中等的战争爆发。
  很多事情,无需四处打探消息,从粮食之类物资的走向就能看得出来。
  杜晓将签完字的公函放在一旁,待会自有录事、主簿之类的低阶官员将其取走。
  他随手拿起第三份看了起来。
  太子请罢河西、陇右二道部分州县同光十年的徭役、赋税。
  河陇地区有十几个州,太子请免八个州一年的赋税,因涉及到钱粮之事,于是转到了他这边。
  就本心而言,杜晓当然不愿意免赋税,因为国用还是有点紧张的。
  他仔细看了看圣人的朱批,好像同意了,但又写了税务监可“酌情”办理。
  这其实是给了杜晓自由裁量权,即可以在八个州的基础上打折扣:谁免、谁不免、免多少,你看着办。
  看着办个鸟!太子施恩之举,你敢给打折扣?圣人百年之后,不想好了?
  没说的,只能全部同意了。他大笔一挥,签押同意。
  第四份是有关拔汗那的,杜晓看完之后,倒吸一口凉气:圣人可真是大方。
  楚王邵慎立已在当地开国建制,定都大宛县(原拔汗那城),而今百废俱兴,急缺钱粮、人口。
  圣人诏发汴、宋、颍、濮、曹、魏、贝、德、沧、镇十州之民五千户西行,前往楚国定居,令税务监拨给钱粮,以供沿途递顿开支。
  这可不是什么小钱,而且也不是第一次往拔汗那移民了。
  疏勒行营辖下亦有规模不小的商屯,杜晓犹记得去年批准了好几笔商屯粮食交割结算单子,都是运往拔汗那的。
  到了今年,已经有五支商屯队伍前往拔汗那,种地开荒。
  工部还派了不少人手,前去当地修缮、新建井渠。
  这些开支,每一笔都不是小数目。
  杜晓不由地想道,如果是太子在位,他会同意这些开销吗?多半不会。
  他有些犹豫,觉得这样是不是会得罪太子。但随即悚然一惊,怕得罪太子,就不怕得罪圣人吗?更何况,这些开支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圣人已经定下了调子,你还想违抗圣命不成?
  杜晓立刻签字用印,同意了这些支出。同时还暗暗感叹,楚王算是赶上了好时候。不过,兴许只赶上了个尾巴?
  圣人的身子骨还能扛几年?听妹妹私下里说,圣人有时候还服用虎狼之药,这可真是……
  杜晓叹了口气,将毛笔搁下,端起茶盏,神思不属。
  遥想当年,圣人崛起之势愈发明显,素有聪慧之名的妹妹被送入宫中,服侍圣人,整个杜家也彻底投靠了过去,自己第一个大展拳脚的官职便是陕州灵宝令。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自己也年逾五旬,进入垂暮之年。整个天下欣欣向荣,一切都在转好,但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他不是,圣人也不是。
  可惜了。
  喝完茶后,杜晓收拾心情,继续办公。
  云南道桑州置镇军,需拨款修建军营,提供镇兵家属房屋、田地、耕牛、农具、种子及前两年的口粮――都是需要花钱的。
  桑州镇军员额三千,从胜捷军内抽调。
  杜晓知道,胜捷军是蜀军最后的精华,熟悉西南环境,精于山区河谷间的中小规模战斗。十余年来,这支部队的员额一直在稳步下降,从最初的四万多人降到了两万八千――抽调三千人组建镇军后,就只剩两万五千人了。
  两万五千,恰好是一支禁军步队的人数――马队员额分一万、两万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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