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见桃花照玉鞍》作者:曲小蛐》第121/281页


  云摇眼底乌红熠烁,勾着他那一缕墨发的指尖非但不松,还又绕着指尖多缠了一圈。
  她没听见似的歪头气他:“嗯?她方才碰的是这一缕吗?看起来果然碍眼了许多,我干脆替你弄断好不好?”
  “师、尊。”
  “……”
  云摇终于懒撩起眸,淡淡睨着他:“我是聋了么,需要你这样唤我?还是你觉着,我神魂不属,能叫你唤回什么?”
  在云摇眼底看见自己再清晰不过的身影,慕寒渊终还是垂下手,他阖了阖眼。
  ……是他心存妄想。
  明明那夜已试探过千百遍,明明知道,纵万般错,她亲手为他种下、缔结于神魂中的师徒之契也不会出错,不可能被任何她之外的人取代。
  终究是他一厢情愿了。
  再开口时,那人惯来清越的声线少有地浸着低哑。
  “师尊就执意如此么。”
  慕寒渊眼底情绪晦深,透出几分彻骨的痛色,“你盛名不坠三百年,当真要为这样一点七情六欲,宁可身败名裂、被人唾骂千古?”
  “千古?”云摇却忽笑了,“千古盛名又如何,还不过是一?g黄土?”
  就和她亲手埋葬在洞府后山的那七座坟冢一样。
  除了她,世间有谁还记得?
  听得云摇此言,慕寒渊不由地凌眉望她,冽如薄刃:“可师尊明明有飞仙之资,何苦放任自污?”
  “――”
  云摇笑意僵住。
  飞仙啊。
  她也不是没想过。
  虽然乾元界已经多年无人飞仙,仙魔两域皆传,乾元界是遭了天谴而致天门不可破,但她年少气盛时,又怎么可能没想过剑叩天门,一睹那仙云聚、天梯落的绝世风采呢?
  可惜了。
  本源已竭,终究无望。
  她也只有死劫之前的这点时间可以利用了。
  至于这座师父、师兄、师姐的乾门,她以一人之名撑了三百年,早就累了,也该交给更值得一场盛世的人手中。
  她死之后,便作垒起他脚下千层浮屠的黄土好了。
  如此,也算不费这一世盛名。
  云摇想着,眼底笑意愈发灼灼,见慕寒渊未曾退避,她索性仰面上前,贴抵向他身前:“我不想飞仙又如何,做个魔有什么不好的?”
  “――!”
  慕寒渊蓦然退后,堪堪躲过了她拂面的指尖。
  那一缕长发也被他毫不留情地以指刃断了,系在她指间,飘然空中。
  云摇望着指尖上空缠的青丝,眼底一丝丝血焰缠上,她轻声问道:“她摸你可以,我摸就不行?”
  慕寒渊藏在袍袖下的指骨捏紧:“……你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喔,我知道了。”云摇凌然抬眸,五指凌空一旋,跟着用力收握。
  花树下飞瓣忽连绵如线,向着慕寒渊荡去,转瞬便缠住他袍袖,将他定在原地。
  “跪下。”她笑靥一瞬霜冷。
  飞瓣如索,瞬时将那道清拔身影拉向地面。
  不知是反应不及还是不想反应,慕寒渊单膝一屈,便跪在了她身前地上的花瓣间。
  红裙翩然近身。
  云摇一步步上前,恶意地踩上他覆地雪白的袍尾,看着那寸白被染上乌黑。
  她微微俯身,垂首,勾起慕寒渊凌厉的下颌:“不一样在,她是你心爱的小师妹,而我只是个被你抛诸脑后、忘了三百年的师尊?”
  “――”
  从方才便无反应的慕寒渊,在听见这句时却蓦地仰首。
  那一眼极尽冷彻与霜寒之色,明明跪地却气势煞人。大约还是强抑下了情绪,他眼尾沁上薄怒的红,叫入魔边缘的云摇都怔了下,下意识地松开钳他下颌的指尖。
  她好像,说错什么话了。
  等回过神,云摇几乎有些恼羞成怒,眼底魔意更盛。
  她垂手扼住了慕寒渊修长的颈,微微用力,指尖在他冷白上印下薄痕:“怎么,我说错了?”
  “…………”
  良久死寂。
  慕寒渊终于哑声开口:“是,师尊没有说错。”
  “?”
  “我与见雪师妹,百年间早已两情相悦。原本就想待师尊出关后,请师尊与掌门,为我二人主持结契道典。”
  “――结契?”
  云摇眉心灼涨,灵力在其中冲撞得翻天覆地,痛得像那股子邪焰要将她识海搅个粉碎。
  她强忍着,望向慕寒渊发顶的银丝莲花冠。
  “乾元道子,怎能与人结契?”
  慕寒渊睫尾长垂,遮过了眼底情绪,声线也清寂:“若能得偿所愿,寒渊愿受脱冠之刑。”
  “娶她,就是你心之所愿?”
  “……”
  慕寒渊阖了阖眼。
  “是。”
  “……好,好啊。”
  良久沉默之后,云摇忽轻声笑起来。
  她抵握在他修长颈前的五指慢慢松开,印下的压痕被她指尖轻柔抚过,像是疼惜,或者濒临妖异疯狂之前最后的平静。
  她的呼吸越来越近。
  慕寒渊直跪于地,垂眸,像块无情无念的冰,视若无睹。
  “我答应你,在我死之前,一定会为你和你心爱的小师妹主持结契道典。”
  慕寒渊闻言,眸色带着霜冷的沉斥勾抬。
  只是不等他见她说此番话是认真还是玩笑的模样作态,就被她抬起手掌覆住了眉眼。
  天光遮尽,眼前只漏萤火似的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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