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见桃花照玉鞍》作者:曲小蛐》第126/281页


  云摇一哑。
  顺着他话意想了想,她才反应过来。
  慕寒渊本就不知,恶鬼相本体的邪焰并未消失,而是一直封禁在她眉心。
  而那些血色丝络,又能助他修复生死之伤。
  他大概以为,她是为了彻底谋夺他这份不死之力,才将他用作炉鼎的?
  ……挺好。
  在他那儿,她的取死之仇又添了一笔。
  埋首在他颈侧窥不见的翳影里,云摇无力地勾了下唇角。
  也难为慕寒渊了,对着这样一个自私自利、背信弃义、罔顾天伦、禽兽不如的师尊,还能日夜相对地做这种事,竟也还笑得出来。
  这般忍辱负重,换了她,大概做梦都想将人一刀结果了吧。
  云摇自嘲想着,心冷得也更甚。
  她一言不发地推开了慕寒渊,披衣起身:“过几日便是仙门大比了,杂事颇多。自今日之后,你便不必再来我洞府中。”
  “……”
  身后一寂。
  须臾后,她听得慕寒渊坐起身,那人华冠下披着清冷如银瀑流泻的长发,声线却低哑至极:“师尊此言何意。”
  云摇没动。
  背对着慕寒渊,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意思是反正最后一丝血色丝络拔不尽,但量它不过如杯盏之水,也不可能在慕寒渊那片犹如汪洋的灵海里翻了天去。
  如今既消解了他入魔之虞,孽恨也已铸成,离仙门大比的事定只余下几日,还不如留他个清闲。
  但这些自然都不能与他说。
  于是云摇站了片刻,乏声道:“没什么,只是觉着炉鼎之事了无意趣,反正,你的利用价值也差不多了,就到这儿好了。”
  “…………”
  身后寂静许久,漫长得,叫云摇心底滋生出些如跗骨阴翳似的不安。
  像有什么蕴藏在黑暗里、从未见天日的可怖意象,在她不知不觉时滋生壮大,而此时显露触角,快要将她吞噬下去。
  云摇攥紧了指尖,转身。
  榻上,烛火映不进去,隔着薄纱,只能见着慕寒渊披衣,身影清孤地坐在那儿,周身满是昏昧的翳影。
  兴许是灯火阑珊的缘故,云摇望着黑暗中他的莲花冠,竟觉着它清冷不复,而是染满了墨一样的浊黑。
  “慕寒渊,你……”
  云摇声音刚起。
  另一道声音便传入洞府中。
  “师叔,青木求见!”
  “――”
  无形而紧绷的弦,被外力无形斩断。
  而灯火晃入,也为云摇映照分明――纱幔内,依然是那顶清冷不染的莲花冠。
  云摇的肩背蓦地松弛下来,确定无虞后,她几乎是本能地转身,不愿被慕寒渊辨得一丝真意,便将身影挪闪向洞府外:“我去见掌门,你自行离开,不要被他发现。”
  她顿了下,留下最后一句:“我们之间的事,到此为止。”
  “……”
  最后一丝烛火暗下。
  满室昏黑,如墨如浊,不闻声息。
  薄衾间余温未消,慕寒渊无声抬腕,指腹上更仿佛还存留着她的残温玉香。
  垂眸静坐许久,忽的,一只蹁跹的金蝶飞入幔帐内。
  慕寒渊漠然扫过。
  一道剑讯,陈见雪发来的。
  “师兄。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告知与你。”
  “请你在我父亲归来前,速至奉天峰。”
  ――
  与此同时,云摇洞府前殿。
  只对上陈青木那有口难言、又震惊又惘然又不可置信的神情,云摇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这一日到底还是来了。
  兴许是心魔已深得无可救药,云摇发现自己此刻竟算得上坦然了。
  她径自坐到椅中,拿起茶盏,晃了晃其中凉透的茶水:“陈见雪告诉你了?”
  “……”
  陈青木刻意蓄起的胡须都跟着这话抖了两下,半晌,他才颤声问道:“见雪所说,难道、竟是真的?”
  云摇瞥了他眼,“听之前,你要不扶着点,别摔了?”
  “…………”
  这下都不必再说了,陈青木老脸煞白地跌坐进身后的椅子里。
  云摇也懒得好言相劝,只等他自己先平复这个消息。
  茶盏里的茶水入口,凉得让她有些皱眉。然后她才想起来,在今日之前,每一次,无论昼夜,慕寒渊在榻上给她侍候得当后,还会将她洞府内燃香奉茶洒扫等一应事情都处理好,这才离开。
  无论是炉鼎还是乖徒,都称职得……有些离谱了。
  在云摇思绪已经快要飘去天边的时候,陈青木大约终于给他自己顺过气来了。
  他面色肃穆,以手扶桌:“师叔您于我虽是师叔,但比我入门只早了几年,即便不计您闭关时日,我们相识也百年有余。以您性格,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生了心魔,无药可救。”云摇懒得废话,斩钉截铁地说了。
  “――”
  一句话就叫陈青木如遭雷劈地僵在那儿了。
  云摇衔了口凉透的茶,皱眉,又补了一句:“且本源将竭,命不久矣。”
  “……师叔!!”
  陈青木从桌椅间暴起,看架势就要给云摇跪下去了。
  “不想气死我就别来这一套。”云摇蹙眉。
  陈青木僵停在那儿,却抑不住地红了眼眶,青色胡须都跟着抖了下,他声音涩哑:“乾门七杰已经只余您一人,您怎么忍心就此抛下偌大宗门?”
  “但凡有得救,我一定早与你商量了,但事实上是没救了,说了也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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