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见桃花照玉鞍》作者:曲小蛐》第162/281页


  “嗯,是,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还会越来越好,”云摇吁出口气,“你应该在九思谷见到乌天涯时,就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吧?”
  慕寒渊略微迟疑,还是点下头:“嗯。”
  “那我给你讲讲,我和师兄师姐他们的事吧?”
  慕寒渊似乎有些意外。
  他侧正过身,几乎要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都是些又幼稚又可笑的事,你不用这样,”云摇被慕寒渊的反应逗得忍俊不禁,“先说好,笑他们可以,笑我不行。”
  “好,”慕寒渊眼神沉熠,“我在听。”
  “嗯……那就先从我那个假正经、最爱装高冷的大师兄说起吧…………”
  -
  乌天涯是在临近入夜时,方醒来的。
  结束了那场重复过无数遍的噩梦,他在黑暗里无声睁开了眼。
  记忆还停留在云摇满怀忧心地望着他的眼神,经脉间流淌着她为他灌入调息的灵力,房间内似乎也还残留着他的小师妹身上独有的一种淡香……
  同样是黑暗,但眼前的黑暗比起近百年来,他从白骨与血肉间一点点重铸起一个面目全非的自己时那种与绝望拼杀的黑暗,完全不同。
  慕九天只觉着此刻,他的整颗心都是被温暖的泉水满溢和浸润着的。
  他最温柔善良可亲的小师妹,他――
  “……慕九天啊?他就比较神奇了,他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像狗的一个。”
  刚感动到一半的慕九天:“……?”
  外间的话声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屋里送:
  “说狗不够准确,他得算只花狗,只要能装酷扮帅的事,他一样不落,生平最爱就是英雄救美,天天在凡间扮什么风流游侠……啧。”
  “此人极不要脸,我从小到大替他背了一山头的黑锅,最过分的一次是他半夜喝完酒撞进了六师兄的藏宝阁里,摔碎了六师兄喜欢的白玉簪,这个臭不要脸的第二天起来竟然拉我顶锅,非说是我半夜拿刀架着他进去劫富济贫的……”
  “啊?我怎么报复的?我没报复啊,我这么善良的小师妹。”
  “……好吧,那事之后第二个月,我伙同二师姐一起,趁他在后山泡寒泉的时候,把他的里衣外袍连同储物法器全偷走了!他因为在后山拿着两片树叶裸奔,吓到了两位外门师妹,挨了师父一顿毒打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本来除了我,挨四师兄戒尺最多的也是他。”
  “……嗯?为什么我跟他更亲近?也不算亲近吧,只是我刚拜入师门那会儿,上面几个师兄师姐都到了出山历练的时候了,很不幸,我就落他手里了……”
  “上树掏蛋,下水摸鱼,什么坏毛病他都教了,人事儿是一点没干……”
  “哎,没长歪全靠你师尊我天赋异禀。”
  “后来啊,后来四师兄历练回山,我俩的地狱就开始了。”
  “……再后来他被一个凤凰族的小姑娘玩了‘仙人跳’,骗他英雄救美,满山追着他要以身相许,最后吓得他躲进了女弟子寝阁里,然后我给他扮了一个巨丑的女装,没想到被师父和长老们看见了,吓得大长老三天没起来床哈哈哈哈哈……”
  “打那以后他就改过自新了,从此下山他救男我救女,分工明确救完就走绝不给对方以身相许的机会,这都是经验之谈,徒儿你以后肯定也用得上……”
  “…………”
  在被自己“温柔善良可爱”的小师妹活活气死之前,慕九天终于从榻上坐起身,咳了一声。
  外间。
  云摇蓦地抿住嘴巴,警觉地撇过脸。
  她视线所落的内门处,没多久,就从昏暗里走出来个只穿了里衣披着外袍的人。
  像经了场大病初愈,那件外袍支得清癯瘦削,慕九天抄着胳膊,懒洋洋地靠到门槛上,半张脸遮在阴翳里。
  看不清神情,声线也倦懒。
  “四五百年前的小账了,云幺九,你是准备翻到我坟头长草吗。”
  “……”
  不知道是之前他作“乌天涯”藏得太好,还是,三百年到底太久太久了。
  乍一听这个曾朝夕相处过的声音,云摇竟觉着有些恍惚。
  就好像他从未离开。
  就好像他只是跨过了三百年,从那个他离山时的夏日,满山霞色与碧树交织残漏的荫翳里,一步跨过,就忽然来到了她面前。
  酸涩、怨怼,还有对他还活着这件事的庆幸,一并交织着涌了上来。
  云幺九靠着桌子,慢慢抿了口凉透的茶,等平复了心口百般情绪,她才张口:“你是说慕九天的坟吗?在天悬峰的后山,坟头草早该成精了。”
  “你竟然还给我立了坟?”慕九天低头轻哂,“可真是不容易,听你刚刚那意思,我还以为你能给我连人带盒送去凤凰族结个冥婚。”
  “……”
  刚刚那点复杂情绪全没了,云摇气得想翻白眼。
  慕九天已经很自来熟地隔着圆桌坐到了两人对面,还撑着袍子朝慕寒渊抬了抬胳膊:“你好啊,小师侄。”
  “……”
  慕寒渊恍若未闻,唯独捏在茶壶上的修长指骨,像是错觉似的,微微捏紧了一点。
  新斟上的茶盏递到了慕九天面前。
  慕寒渊这才撩起长睫,像是霜雪碎落,没入了那双漆黑眸间,透着温懿的凉意。
  “师伯,用茶。”
  慕九天轻轻抽了口气,转回头去看云摇:“之前我就想问了,你到底是从哪儿捡回来这么个,天山巅顶化出来的,冰泉雪水似的小徒弟?”
  云摇轻眯了下眼:“说人话。”
  “雪水似的,”慕九天晃了晃茶盏,“触之冰凉,饮之冷淡无味。”
  “?”
  云摇托腮的手砸在桌上,“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你当人人像你那么肤浅?”
  慕九天还想再说话。
  “闭嘴,你现在这副病骨支离的德行,我一拳能打你十个,劝你识时务,我问你答,”云摇顿了下,出声,“当年怎么回事,你是压根没死,还是有什么变故。”
  “死了。”
  慕九天语气松懒的,似在说个旁人故事,“不过,后来又活了。”
  云摇:“多后来?”
  “……”慕九天捏着杯子的手微微停顿了下,“嗯,七八年吧。”
  云摇轻眯起眼。
  慕寒渊低垂着眸,拿茶巾拭手,像随口一句:“七八十年。”
  云摇扭头:“?”
  慕九天跟着扭头:“???”
  对慕九天,慕寒渊现在难得很不寡淡、很有情绪,只是没怎么表现出来。
  若只有他望着,慕寒渊约莫更愿憋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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