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见桃花照玉鞍》作者:曲小蛐》第167/281页


  他远远朝乾门方向一拱手:“陈掌门,得此良徒,又作良婿,可谓双喜临门,闻某在前提前恭贺了。”
  陈青木面色微变,但仍含笑回礼:“闻宫主客气。”
  “有一事,本不该在如此吉日提起,然而浮玉宫既忝为仙门之首,众仙盟更是行监管仙域之职,便须得对天下仙门修者有个交代――”
  闻不言提声,面上笑容沉肃下去。
  “来人,请寒渊尊上来吧。”
  “……”
  即便有所预料,广场中四方角落依然是一片哗然。
  而那道清绝如雪的身影,也果真在两名众仙盟执事一左一右的迎送下,踏入场中。
  直到五座莲台前,慕寒渊停了下来。
  “寒渊尊。”闻不言高高站在莲台之上,行了个抱剑礼。
  慕寒渊背影清挺如剑,声色淡薄:“闻宫主。”
  “关于几日前,在浮玉宫地界,天现异象,魔焰滔天,那方天地至宝的灵镜所昭示的来日魔头灭世之祸――寒渊尊,你可有辩解?”
  身后声噪嘈杂,慕寒渊却如未闻。
  肃杀秋风拂得他衣袂扬起,而他身影笔直如剑,岿然未动:“非我所为,何来辩解。”
  “好一个非你所为!”浮玉宫众人间又站起来一位,正是那位笑面虎的五宫主段松月,不过今日他也不作虚假姿态了,倒是不知因何,盯着慕寒渊的眼神里泛着阴毒的光,“那日异像所显,千里之外犹能得见,多少仙域修者亲眼见证――寒渊尊竟还要狡辩?”
  慕寒渊长眸低垂,掩下眸里一点厌倦至极的情绪。
  只是这次不等他开口。
  身后人群里忽有人冒出来一句传声――
  “谁知道那镜子是什么东西,说预卜就预卜了吗?天上异象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呢。”
  此句一落,很快就有仙门弟子附和了两句。
  “确实啊,我见都没见过那镜子呢。”
  “听说是碎了,什么天地至宝,这么经不起折腾?”
  “我看是那些来历不明的贼人抢夺不成,故意栽赃倒有可能……”
  “胡说八道!”
  台上,段松月勃然大怒:“那灵镜乃是九思谷为此次仙门大比准备的至宝!九思谷各位道友更是在场,亲眼见过那一幕如何发生――敢问萧谷主,是也不是?”
  听话抛到了自己这儿,满场目光跟着落身,萧九思心里骂了段松月三遍,面上笑容和熙温吞:“这灵镜么,确实不假,但当日之事,我不在场,其余做不得声。”
  萧九思话说过半,就感觉一道目光恶狠狠地从自己身上刮了过去。
  ……竟还是从台下来的?
  他啼笑皆非地望下去,想着乾门哪个弟子或是仙域哪个寒渊尊拥趸,竟然有这么大胆子,敢给他这个四大仙门掌门施一记眼刀。
  然后萧九思就在乾门弟子的最后方,窥见一张乌黑长垂的帷帽。
  萧九思一怔。
  耳边话声犹在继续――
  “诸位听到了,萧谷主亲口佐证,那灵镜确有其事!”段松月悍然提声,“此事事关重大,灭世之祸不可不防!若处置不善,很可能危及整个仙域乃至乾元!还请宫主决断!”
  “……”
  莲台下骚乱更甚。
  赞成的、反对的,相信的、质疑的,诸多声音不一而足,充斥着整个广场。
  闻不言假仁假义地叹了口气:“寒渊尊,并非我不愿保你,实是此事非同小可,纵使你我私交甚好,我也不能置整个仙域安危于不顾啊!”
  台下仙域众人间,忽冒出个极小的声音。
  “无耻之尤!”
  莲台上闻不言悲恸的脸色一僵。
  他身后段松月立刻反应过来,惊怒上前:“何方宵小,敢趁乱扬恶?!”
  偌大灵压向下,骤然压得整个广场内四处寂然。
  四大仙门没人说话,底下一众中小仙门更不敢贸然动言。
  段松月嘴角勾起个阴沉得色的冷笑,正要转身回禀闻不言,只是刚将他胖得颤巍巍的肚子转过半圈,就听得身后寂静里,一声微颤、但清晰咬字的怯怯女声:
  “寒渊尊从未做过任何危害仙域的事,你们,怎么可以凭一道异象就给他定罪?”
  段松月脸色狞然,转身:“哪个门派的无知弟子,竟敢在此――”
  他话声未落。
  距离那名瑟瑟的女弟子不远,又有个男弟子僵着身影,梗着脖子仰头:“我们是人微言轻,但寒渊尊对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他,我几十年前就已经死在妖兽口中了……众仙盟若要问罪,那,那连我一同拿下吧。”
  “……”
  犹如一两滴雨声敲落在寂静湖面上。
  紧随其后,是一场声势并不浩大,却犹如将天地洗刷一净的晴雨。
  “还有我。”
  “我……我也是!”
  “修者修心,若连这般不公都不敢直言,那我还修什么长生!”
  “没错,要拿寒渊尊问罪,那也一并问我好了!”
  “……”
  站在莲台下,慕寒渊微微怔然。
  他不禁侧过身,望过身后一双双情绪复杂的眼。那些面孔他俱是不识的,硬要翻找,兴许能在识海中勉强找出些救过的那万千修士的几分相似眉目来。
  那些是他从未真正在乎过的、甚至有些怜悯的,弱小苍生中的一员。
  无论是段松月还是闻不言,一根手指都能叫他们灰飞烟灭。
  可他们还是站了出来。
  慕寒渊忽想起了云摇那日与他说过的话。
  [……那你还是不明白。]
  [待你真正明白那日,你不会是因为我,而是因为这世间本身。]
  或许。
  只是他以为自己从未履红尘。
  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好像早已成为红尘中,许多人一生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们……你们……”
  台上,段松月气得圆滚滚的肚子都起伏难平,他面红耳赤地死死瞪过每一个有声音冒出来的地方。
  但即便他所望之处被他震慑下去,其他地方又会有声音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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