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见桃花照玉鞍》作者:曲小蛐》第94/281页


  似乎完全没有将元松青的话听入耳中。
  元松青勃然大怒,拍桌而起:“云幺九!我代浮玉宫出言,你竟敢视而不见,可曾――”
  “元宫主。”
  未等元松青说完,一截霜寒冷声穿殿而过,像是肃杀霜雪之意忽扑面席卷,大殿内众人只觉神识里轰然一寂,跟着便是天地茫茫阒然。
  而冥冥中,修为更高的修者们,不约而同听见了一声淡去的清冷弦声。
  “…………”
  化神境以上,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起了不同程度的神色变化。
  连乾门席间,为首那个原本事不关己似的卢长安都拿着茶盏的手一停。
  他惊疑回头,和众人一同望向了大殿中央。
  身后为首的大弟子惊愕俯身:“师父,寒渊尊的修为――”
  余音未竟。
  被卢长安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不知何时,那道雪袍墨发的身影叠在了红衣之前。
  莲花冠沁着冷淡的霜色,三百年间,众仙盟之人第一回 见他们的寒渊尊如此眉眼冷峻,声线寒彻:“云幺九已由我师尊钦定,便是我乾门二代弟子。即便这里是浮玉宫、众仙盟,也容不得何人对她呼喝。”
  “…………”
  连方才被一众人质疑诘问时都不曾有分毫色易的慕寒渊,此刻显然动了怒。
  那声弦音之后,元松青便脸色大变,他盯着慕寒渊,神色在怒意和忌惮之间摇摆不定。
  就在他眼神渐渐阴沉下来,似乎要做个什么破釜沉舟的决定时,忽听得一声短促的笑从他身后响起。
  “哎,寒渊尊何必动怒,我师弟绝没有冒犯令师尊与令师妹的意思。”
  来人从元松青身后露出身影,却是个子不高,但肚圆滚滚的胖子,看着更像个凡间的闲散富家翁,半点没有仙门气质。但只从他对元松青的称呼,身份也一目了然了――
  浮玉宫此行的另一位带队宫主,第五宫宫主段松月。
  “师弟,来,你先坐下。”
  段松月挪动着自己圆滚滚的身体,笑眯眯地拍了拍僵硬的元松青。旁人面前狮子似的元松青在他面前,倒真成了个听摆弄的软脚猫,依言就退了回去。
  然后胖子又笑眯眯地转回来,满脸的肉将眼睛都快挤得看不见:“寒渊尊的师妹,叫云幺九是不?按辈分,我还该称呼一声师叔呢。”
  云摇眼神微晃。
  比起元松青,这种能屈能伸的笑面虎更叫她提防。
  段松月没停道:“是这样啊,小师叔,您看您入乾门才几天工夫,就说学会了奈何剑法,这奈何剑法又不是烂大街的白菜,若是真那么容易学,岂不成了笑话?”
  “……”
  云摇心里冷哂。这人嘴利,倒是好一招以退为进。
  寂然须臾。
  在慕寒渊眉目更显霜冷前,云摇回过头,轻笑了声:“元宫主,知道我方才为何不答你吗?”
  元松青僵坐座里,冷笑:“心虚吧。”
  “和我不答你师兄的原因一样,我只有一句话,”云摇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师门剑法如何教、何时学、几人会的问题――关,你,屁,事?”
  “………………”
  “云!幺!九!”
  元松青气得跳起来,差点从椅子上一头扎到大殿的房梁上,殿内各门派更是悚然大惊,乱作一团。
  显然哪个也没想到传闻中的乾门小师叔祖的女弟子、寒渊尊的师妹,竟然是如此一个,一个……
  “按原话记,好像有些粗俗了。”
  声音来自四大仙门之一,九思谷的席位上。
  后排落座的一个小孩正奋笔疾书,飞快记录着殿内的情况言行。
  九思谷的修行向来古怪,别的门派也对他们见怪不怪了。
  而小孩儿这儿写到了“屁”字时,他忽迟疑了下,一边歪过脸咬着笔头,一边问身旁九思谷的领队弟子:“萧师兄,我为何感觉这个场面有些眼熟呢?”
  旁边同样一身民间学子打扮、布巾包头的青年嘴角抽了抽;“可能因为按谷内的记载,三百年前那位乾门小师叔祖云摇也是这个独特作派吧。”
  他记性好,隐约记着那位祖宗的起居录里,似乎还有原封不动的这么几句厥词。
  “独特作派?”小孩茫然,“是什么作派?”
  “就是不要脸……咳,”师兄回神,忙作出一派君子肃然、不言人非的神情,“就,不拘一格吧。”
  “原来如此。”
  小孩恍然大悟,继续低头奋笔疾书,“那我也要向两位云前辈学习才行!”
  “?”师兄扭头,“!?”
  殿内。
  显然段松月也没曾想,面前这个看着年纪轻轻的红衣少女,竟然是这么一个混不吝的性子。
  他怔了几息才笑道:“是是,问及贵门内务,有些唐突了。我代师弟给两位道个歉。不过――”
  话锋一转,再抬头时,段松月细小如缝的眼里微微转着蜇人的冷芒,他面上笑意未褪,更显得那个眼神阴森,“此事毕竟事关重大,葬龙谷之事伤亡者众,幕后黑手不怀好意,无面兴许是最知情者,而他的死,更牵涉到我仙魔两域数百年的安定是否再次被打破的问题――师叔若是想为寒渊尊证实,只凭你一人之言可不够,总要有让我们信服的证据才行。”
  “……”
  殿内众人听段松月提起仙魔两域之争,面色各有变化。
  而沉思过后,不少人跟着点起头来。
  云摇也笑了:“藏龙山初行,山神庙前遭遇无面,我伤之未杀,后独自留下与无面斗法,这一点,悬剑宗的长老弟子都可证明。”
  悬剑宗那名长老立刻从悬剑宗席间起身:“确有此事。云前…咳,前辈高义,我等感怀在心。”
  对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少女模样的女子称前辈,这长老显然别扭得很,做完剑礼就赶紧坐回去了。
  云摇也不介意,回身看向段松月:“可满意?”
  “这也只能证明,云师叔与无面交过手,并不能证明他身上的奈何剑气是你留下的,”段松月笑眼里冷光更甚,“师叔入门不足一月,便从云摇前辈那儿得了奈何剑法的真传,甚至习得大成,杀了无面――”
  “哎,”云摇瞥他,“别给我偷梁换柱,我只说我用奈何剑法伤了无面,可不曾说过我杀了他。”
  “无面身上外伤只有奈何剑法所留剑气,”段松月一顿,“伤不伤,杀不杀,可按后再议,只是奈何剑法传自云摇这一点,不知这一点谁能为你证明?”
  “――”
  对上了段松月再按捺不住真实情绪的一声,云摇眼神忽冷。
  此刻她终于明白。
  这群人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浮玉宫上下惊闻奈何剑法再次现世,怀疑“云摇”闭关有失,这是要借她这个弟子之手,逼云摇出来现身。
  满殿的诡异寂静间,空气里仿佛悬了一根琴弦似的细线,两侧之重逾万斤,只须再多加一分力,便要两头崩断,来个天塌地陷。
  就在最后一息前。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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