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我回家养蜂了》作者：兰拓》第22/347页
耳边依稀传来重物倒塌的声音，江小满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爹已经大步往山上冲去了。
父子俩连滚带爬地跑到自家屋下头，距离家门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前面已经走不过去了。
年久失修的老房子，终于抵抗不住岁月和风雨的侵蚀，轰然倒塌。
江家的老房子还是江有粮他爹在世的时候翻修的，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红砖，他爹自己一个人做泥砖，足足攒了四年，才攒够了盖房子的泥砖，梁木和盖屋顶的竹篱笆也是他们自己做的，当时盖完这栋房子，家里已经穷得连一块钱都拿不出来了，外面还欠了三百多块钱的外债。
也正是因为有外债，即便盖了新房子，江有粮也没钱娶媳妇，蹉跎到三十来岁，赶场捡了个江小满……可以说，这栋房子，既是江有粮不幸的前半生的缩影，也是他幸福的后半生的寄托。
可现在，他所仰仗的寄托，没有一丝预兆的，就突然塌了。
绝望的泪水，不知不觉便爬满了江有粮苍老的脸庞。
“爸，没事的！没事的啊，我卡里还有好几万呢，房子倒了，咱们再造个更好的！”
“我给你造个钢筋水泥的砖瓦小洋楼！”江小满紧紧抱住了他爹。
江有粮伏在儿子的怀里，忍不住嚎啕大哭。江小满红着眼圈拍了拍他爹，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外人眼里他们家或许真的是又穷又破，可从记事起，他就在这个破破烂烂的老房子里长大的呀！他还记得小时候，有一年也是山里下暴雨，连续下了好几天，他家屋顶终于扛不住漏雨了。
那时候他还小，他爹一个人爬到上面修屋顶，怕他呆在屋里害怕，就把瓦片揭开，一边修屋顶，一边把屋顶上长出来的草菇往下面扔。
年幼的江小满就拖着个竹编的笸箩，满地爬着捡蘑菇，玩得不亦乐乎……那天晚上，他爹用拙劣的厨艺，给他做了一碗蘑菇蛋花汤。
江小满至今还记得那碗汤的鲜美。
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蘑菇蛋花汤。
父子俩抱头痛哭了一会儿，可房子塌了，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直到此刻，江小满才不由得暗暗庆幸，幸亏今天早上他跟他爹去山下捞鱼了，否则他们家这会儿已经被“团灭”了好吗？
实话实说，他爷爷早年间修的这栋土房子真的挺结实的，这次倒塌其实也不是因为房子年久失修，而是后山一片土坡塌方，冲垮了他家房子后墙，连带着把整栋房子都给冲塌了。
还有他家院子前面种的一大片苞谷地，也被倒塌下来的土方压得不成样子，这片苞谷算是白种了。
不过也好，因为四面墙倒得十分彻底，这会儿也没啥危险了，父子俩放下东西，小心翼翼地踩着倒塌下来的泥砖回到家，江有粮惦记着家里最值钱的两头大猪，跑过去一看，顿时乐了――
“小满！咱家的猪还活着！鸡也在！”
江家的猪圈是后来盖的，为了省事，就没单独做泥砖，只是用黄泥巴混着碎草砌了半截墙，上面都是空的，只有一个毛竹搭起来的屋顶，这样也比较通风。没想到这样简陋的设计，却意外地替江家保住了全家最值钱的家当――
老房子是顺着土坡塌方的方向往东边倒的，建在西边的猪圈几乎完好无损，只有靠近老房的两根毛竹梁被带歪了，猪圈的屋顶稍微歪斜了点，两头大猪和江有粮养的十几只鸡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有几只老母鸡甚至吓得跳到了猪身上……虽然狼狈，但好在都活着。
跟他爹相比，江小满就比较倒霉了――他千辛万苦人肉从学校背回来的二手电脑，被倒塌下来的土方埋得严严实实，估计就算挖出来，也变成一堆废铁了。
好在他和他爹的积蓄都在卡里，循着记忆找到了卧室的位置，江小满幸运地找到了自己的“保险箱”，一只老式饼干盒子，又把他的双肩包拽了出来，剩下的被褥衣服什么的都被埋在泥巴里，沾满了泥浆，挖出来估计也不能穿了，只能放弃。
把十几只鸡暂时安顿在猪圈里，倒了半袋子苞谷在食槽里，又砍了一篮子牛皮菜丢进去，父子俩先赶着两头猪，趁着天还没黑赶紧下山去了。
雨越下越大，这种天气，晚上在山里要是没地方住，真的能冻死人的。
下山路上，江小满给江百川打了个电话，简单把家里的事情解释了一下，重点是――他跟他爹，估计得暂时借住在学校里了。
江百川正在给学生们做饭，听说侄子家房子塌了，吓了一大跳，又听江小满说他跟他爹因为下山去捞鱼，父子俩一点事情都没有，一颗提起来的心立刻就稳稳地放到了肚子里。
“这还打什么招呼？学校三楼教室一半都是空的，你跟你爹想住哪间都成，你家那两头猪就养在学校猪圈里，回头我弄点颜料给你家猪涂上，保准不会认错！”
一路踩着泥泞的山路赶到学校，父子俩浑身上下都是泥水，狼狈的不行，两头猪也变成了泥巴猪。江百川看了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赶紧拿了自己的备用衣服，催着父子俩去卫生间洗澡，热水他都给烧好了，然后又忙着把两头猪给冲洗干净，赶到学校的猪圈里去。
因为一时间找不到能固定颜色的颜料，江百川直接把两头猪的猪耳朵擦干了，找学生要了红色画笔，在两头猪的耳朵上写了醒目的“江”字，这下肯定不会认错了。
洗了个热水澡，江小满顿时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其实仔细想想，他本来就打算把家里的老房子拆了造一栋新的，原本拆老房子还要花钱请人，现在好了，这笔钱都可以省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把倒塌下来的土方挖出来，丢到别的地方去，腾出家里原先的宅基地就可以了。
不过，让江有粮和江小满没想到的是，晚上，听说他家的房子被塌方的山体压塌了，村长居然满脸喜色地恭喜他们――
“太好了！我听说这次大雨，附近好几个乡镇都有民房被山体滑坡压塌了，县里打电话过来叫我们统计，估计上面会有补贴给你们。”
村长也知道江小满一直想拆了老房子重建，之前还找他打听过买建材跟请工程队的事情呢，没想到居然连老天爷都帮着他们，刚想推倒重建，老房子就塌了。
更让人惊奇的是，偏偏是房子塌了这半天，江有粮父子俩居然跑下山去捞鱼了，完美地避开了这场天灾，难不成这江小满还真像老祭巫说的那样，是个天降的小福星？
因为有了村长这只报喜鸟送来的喜讯，沮丧了一下午的江有粮终于重新振作了起来：“本来还想着家里的钱怕是不够盖房子，要是加上这补贴，只要再有个两三万，就够咱家盖个上下两层了。”
“嗯！实在不行就先把下面一层盖起来，上面的等有了钱再加盖，这次咱家可不能省钱了，一定要把地基挖深点，水泥钢筋做框架！”江小满补充道。
这房子他是打算盖了给他爹养老的，肯定不能做豆腐渣工程，江小满暗暗盘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存款，发现要是按照他的计划来的话，大概率只能先造个地基和一层，二楼只能过两年等手头攒点钱再说了。
“这些以后再说吧，赶紧过来吃饭！”学生们已经吃完饭了，江百川拿剩饭给他们炒了个蛋炒饭，又做了个紫菜蛋花汤，来不及做菜，只能切了几个咸鸭蛋拿过来。
父子俩折腾大半天也真的是饿了，一番狼吞虎咽，把半盆蛋炒饭都吃完了，江百川也从柜子里搬了两床被褥出来，他这里也没有多余的被褥，只能委屈父子俩暂时先睡一张床了，还得打地铺，因为三楼教室都是空的，连个床板都找不到。
这能难得倒社交小达人江小满同学吗？
他当即跑到村里唯一的小卖部，先给他和他爸都买了两身换洗的内衣和秋衣秋裤，又买了新的鞋袜，还让老板帮他进几箱本地的土烧酒，有了这么大一笔消费，接下来，江小满找老板要纸箱子的时候就顺利多了。
听说他们父子俩老房子塌了，暂时借住在学校的空教室里，店老板还推荐他买了一卷防雨布，这玩意儿可以垫在地上起到防潮作用，等过段时间他们回家清理地基了，还能拿来搭个临时住人的窝棚。
江小满深以为然，立刻扫码付款，又买了一大卷防雨布。店老板真的是提醒了他，不光是地面防潮，学校三楼的教室，那才真是“年久失修”，门窗玻璃几乎全都破了，还得裁点防雨布钉起来，不然半夜这刺骨的山风一刮，简直酸爽！
第25章
大包小包地回到学校, 江百川已经回教室辅导孩子们写作业去了，江小满把防雨布拿出来，先跟他爹去三楼, 把破了的门窗都钉好, 又把剩下的防雨布叠了几层, 在地上简单打了个地铺, 上面铺一层褥子，倒也不算难熬。
“爸, 你把东西收拾一下, 我下去把那几条鱼杀掉腌起来, 不然明天就不能吃了。”这时候江小满才想起来, 他们下山的时候，把上午捞到的那几条鱼也背下来了。
现在这个点也不能炖鱼汤吃了, 只能先把鱼处理一下, 拿盐薄薄地抹上一层腌起来，明天才不会臭掉。
“这么点东西有啥好收拾的？那鱼太大了，我跟你一起下去收拾。”江有粮站了起来, 别看他精瘦精瘦的，其实力气大得很，杀猪都能杀, 何况杀鱼？
学校食堂里也有专门处理大鱼大肉的大砧板和砍刀，江有粮手脚麻利地打掉鱼鳞，把鱼腹切开，鱼头砍掉, 剩下的都交给江小满。
江小满早就拿了一个空盆子过来, 把鱼内脏掏出来丢到盆子里, 然后抠掉鱼腹里面那一层黑膜, 这个不去掉，鱼肉吃起来会苦，然后把洗干净的鱼身两面抹上一层盐，依次码放在一个大木盆里。
砍下来的鱼头还有鱼内脏，江小满挑着能吃的处理了一下，看看时间，打算烧两锅鱼头鱼杂面片汤，给孩子们做个宵夜。
这种鱼杂汤做起来比较复杂，要先使巧劲儿，把鱼头给拆开，这是个技术活，江小满不会，不过他爹却是拆鱼头的一把好手，厚重的菜刀顺着鱼头骨架的缝隙钻进去，几下就把一个大鱼头给拆成几块了。
鱼肚子里能吃的就只有鱼泡、鱼籽、鱼鳔和鱼肝，把这些都清理干净备用，热油锅，倒入姜片大蒜和一个切片的洋葱，炒香之后，把处理好的鱼头和鱼杂都倒进去，翻炒片刻，再倒入半碗黄豆酱，一把干辣椒，继续翻炒，炒的时候要小心不能把鱼籽翻破了，最后倒入大半锅清水，盖上盖子大火烧十分钟。
趁着这个功夫，江小满扯开面袋子，装了大半盆麦面，加水搅拌成面糊糊。
然后把另外一口锅加水煮沸，把面糊糊一点点扯进去做成面片，等面片煮好了，再拿个竹子做的大笊篱，把面片捞到炖鱼头的锅里，搅拌均匀就可以了。
旁边煮面片的面汤他也没舍得丢，加了一把切碎的牛皮菜进去，再加两勺猪油和一大勺盐，就是一锅面糊汤了，吃完鱼头面片，再来一碗热乎乎口味清单的面糊汤，晚上美美地睡一觉，再大的烦恼也没了。
江百川晚自习上到一半，就闻到厨房传来的鱼汤味儿了。
不光是他，教室里的小崽子们也都坐不住了，一个个眼睛还盯着书，口水都快流到课桌上了。
就在这时，他手机提示音轻轻响了一下，点开微信，果然是江小满发来的――
“百川叔，我做了鱼头面片，你那边下课没有？下课了叫孩子们过来吃夜宵啊。”
他算是知道为啥学校的孩子们都盼着江小满来学校了，每次他来，就代表着同学们可以打牙祭了。
鱼头面片汤？一般人家估计只有过年才会做吧？
江小满倒好，家里屋子都塌了，还花这么大心思炖了个鱼头汤？该说他没心没肺好呢，还是夸他积极乐观好呢？
不过，做都做了，还是去吃吧，写了一晚上作业，孩子们傍晚吃那一顿估计早就消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