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兆》作者:白芥子》第2/130页


  手指插进容兆发间一下一下捋动,乌见浒靠着身后软垫,懒淡神情里多了几分餍足:“等你身子再养好点,我们冲击剑法第十层。”
  容兆阖眼:“就明日吧。”
  “明日可以?”
  “可以。”
  “好,”乌见浒或许也已迫不及待,“那就明日。”
  容兆轻声应:“师兄,等到了天恩祭那日,我们一起放盏灯吧。”
  乌见浒:“好。”
  容兆枕着他沉沉睡去,乌见浒便也静声,不再吵他。
  烛火融融,他仍旧捋着容兆的发,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院外不知何方传来渺渺天音,裹夹于这似水寒凉的夜潮里,逐渐抚平那些起伏不定的心绪。
  翌日天清。
  踏出院门之时容兆停步,抬目望向远方天际,红日孤悬,曦光穿透山间终年不散的雾霾,洒落金芒。
  他屏息,轻眯起眼,识海波动,有瞬息清明,复又一片迷蒙。
  “卿卿。”
  乌见浒走下石阶,回身唤他。
  容兆看去,乌见浒微扬下颌:“走了。”
  容兆视线停住,盯着身前人的眼睛,乌见浒的眼长而锋利、眼皮窄,眼瞳亦非纯粹的黑,被光色杂糅后更近似灰。
  这双眼睛分明时时在笑,却总让人无端觉得疏离。
  衬以高鼻薄唇,天生的薄情相。
  可他的师兄又并非薄情之人。
  至少他认知里的师兄不是。
  “你有否觉得,”容兆斟酌道,“这晨光有些古怪?”
  “嗯,”乌见浒不怎么在意,牵过他的手,“无妨,既来之则安之,走吧。”
  温热掌心相贴,容兆平复心神,随他一起去往后山。
  后山有一天然峡谷,设下重重结界,是他们平日修行之所。
  三年前他们在这山中偶得上炁剑法之剑谱,同为剑修,自然看出其中精妙,这套剑法比之现今存世的一众上品剑法更出神入化,盖非凡人所创,更如仙法。
  如今他们已练至剑法第九层,只待冲击最后的大圆满境界。
  若能练成,必将威震天下。
  乌见浒随手一拂,剑谱最后一章在虚空中显现。
  容兆持剑出鞘,飞身跃起,利剑破风,赤色剑芒逼出剑尖,一息间暴涨数倍,随剑势推出。
  乌见浒同时跃身,乌衣乌发,通体乌黑的长剑斩出,强悍剑意随黑水灵力横扫向前,与那道赤芒急遽相撞、迸发、交融。
  这一练便是整七日。
  容兆倏忽睁眼,剑罡搅弄谷中风云,他与乌见浒各自退至结界两侧边缘。
  两股剑意汇聚成一股,冲霄而起,一瞬间山海震荡。
  他自这样的震荡里嗅出些许不寻常的气息,不觉蹙眉,却见结界另边乌见浒脸色陡然变了,传音与他:“小心!”
  顷刻间乌见浒已飞身而至,用力拉他入怀,旋身,以后背相挡。
  容兆愕然抬眼,看清了他们身后、他原本站立位置,结界龟裂,异兽形似魍魉突然而至,掌间缠绕厄气,猛击在乌见浒背上。
  容兆怒上心头,一掌灵力暴击而出,瞬间洞穿了异兽五脏六腑。
  那异兽身体僵直,轰然倒下。
  将要送出第二掌时,乌见浒抬手,与他掌心相抵,灵力裹缠上去:“已经死了,别费劲了。”
  灵力交缠,逐渐抚平容兆内心躁动,他绷紧的身形松下,目及乌见浒嘴角黑血,眼色一沉,双手将人扶住。
  回去小院,容兆立刻施法,帮乌见浒逼出体内厄气。
  这异兽不知是何品级,本事不大,危害却不小,入体的厄气伤及灵根,短时间内乌见浒都须静养,不可再动用灵力。
  这一次剑法进境,算是失败了。
  容兆亦精疲力尽,确认乌见浒体内厄气俱已逼出,才敢停下,垂首,额抵上他后背,半晌未动。
  乌见浒拉过他一只手握住:“无事了。”
  “今日,多谢。”
  “跟我说谢?”
  “嗯,多谢。”
  乌见浒轻声笑:“我是你夫君,理当护你,不必言谢。”
  容兆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自那日起,乌见浒闭关修养,容兆每日出门,至后山灵气最充盈处取寒潭水,让乌见浒沐身,濯洗灵根。
  若乌见浒能亲去寒潭修养自是最好,然近日山中结界不稳,那日之事屡有发生,容兆不敢放心,便也作罢。
  非但结界有异,山间弥漫的浓雾亦在日渐消散,天光日盛。
  时常容兆独自行走山间,远望那一轮红日,神识之中便会冒出那些模糊纷杂的念头,让他恍惚一阵,却也毫无头绪。
  转眼七日又七日,乌见浒的伤势痊愈。
  容兆最后一次取来寒潭泉水,甫一踏进小院,便觉出异样。
  乌见浒就在院中,侧身立于那株桃花树下,盯着一簇开到眼前的花枝,无声无息。
  他的半边身形藏于树影间,眼神无波,分外冷漠且陌生。
  容兆停步,忽觉心间凉意弥漫。
  乌见浒回身望过来,眼里带了审度和警惕,唯独不见往日温情。
  被他目光盯上这一刻,容兆似乎终于抓住了这段时日来,脑中反反复复浮现的东西。
  不待他细想,乌见浒先动了,长剑破空,凌厉剑意带着十成威力袭向他。
  容兆本能回击,释剑出鞘。
  锵锵巨响后,两道剑意于半空猛烈碰撞,灵光大作。
  周遭山摇地动、天地换色,山谷、小院、桃树,化作幻影,尽皆匿迹。
  乌见浒眼瞳一缩,只见灵光背后,容兆收剑以剑尖点地,始终垂着头,在这样的震荡里勉力撑住身形,直至幻境破开,回归真实。
  他手中那只盛了山泉水的葫芦早已落地,四分五裂。
  容兆慢慢抬首,眼眶惊红,望向前方眼神复杂正打量自己的人,启唇哑声念出他的名字:“乌、见、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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