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兆》作者:白芥子》第46/130页
最后一次在化了雪水的溪流边歇脚,乌见浒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容兆:“晌午我们便会入妖大王宫殿,傍晚拜堂洞房。”
这几日乌见浒早和那些妖混熟了,套了他们不少话,说起这些时,他眼中笑意戏谑,有意咬重最后四个字。
容兆却不见反应,只问他:“妖大王究竟是什么人?”
“对将要与你拜堂成亲的‘夫婿’很好奇?”
“我已有夫,”容兆淡道,“作戏罢了。”
乌见浒慢慢颔首:“应当是一只大妖,具体什么种类不得而知,修为未必有多高,靠那诡异幻阵才能在此作威作福,每年结一次亲,专挑那些误闯入这里落了单的倒霉蛋,将人精血吸干了再换下一个。”
“幻阵有破解之法?”
“目前没有,”乌见浒道,“但凡进来这里的修士都会被封印丹田,那些妖却不受影响,但进出鬼域的路只有大妖和他几个心腹知晓,这支队伍里也仅有领头的那个管事认路,我们即便原路返回,也走不出去。”
容兆偏头,看前方那些妖一眼:“那岂不是很麻烦?”
“是啊。”
说是这么说,却都没放在心上,只要能进去妖大王的宫殿,拿到了金丝雾蕊,总有办法出去。
他俩打的同一个主意,心照不宣。
“水要吗?”乌见浒将水葫芦递过去,容兆接过喝了一口。
盯着他逐渐洇湿的唇,乌见浒的视线停住。
容兆目光移过来,瞥见他这个眼神,眼里浮起点意味不明的笑,也未转开眼。
水葫芦递回来,乌见浒送到嘴边也喝了一口,唇抵上沿口,轻轻一抿,如同触碰面前人的唇。
容兆眼底笑意加深。
那夜在山洞里的那个吻,或许各自都意犹未尽。
容兆的鬓发被风吹得散乱,乌见浒伸手,帮他别去耳后,顺势滑下,轻摸了下他的颈:“傍晚与人拜堂洞房时,老实点。”
容兆笑了声:“这乌宗主你管不着。”
“容兆,我没有那么大度。”乌见浒的手停在他颈侧,沉声提醒他,容兆没理,转身回去花轿中。
之后重新启行,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晌午过后抵妖大王宫殿。
容兆被人安置在一处偏殿里,随手扯下盖头,却没看到乌见浒。
他传音过去:“你在哪?”
“无可奉告,”说着这样的话,那头的声音却颇为亲昵,“容兆,进来这里了,当然是各凭本事,毕竟金丝雾蕊只有一株。”
容兆直接断开了传音。
他看到宫殿一角那一排排的箱子,是他的“聘礼”,不是迎亲队伍抬来的那些,这里的箱子都挂着红绸,用实木压着,一看就知里头是有东西的。
容兆起身过去,随便点了个妖,命令:“打开这些箱子。”
小妖不肯:“这些都是大王的东西……”
“我的聘礼,我不能看?”容兆怫然道。
“但是……”
“打开。”
箱子到底开了,里头确实都是好东西,容兆一眼扫过去,却没有他想要的。
“金丝雾蕊呢?”他问,“妖大王答应以金丝雾蕊做聘礼,我才肯嫁给他,你们莫不是骗我?”
“自然不是,”小妖脱口而出,“金丝雾蕊还没开花,要到今夜子时,等你跟大王洞了房,便会有人将金丝雾蕊送来,急什么!”
容兆几不可察地蹙眉,猜到乌见浒或许早与人打听到这些,才会先一步离开打起了别的主意。
他也只能暂且按捺着,伺机而动。
之后有人来帮他换了一身更合适的喜服,重新梳妆。
小妖想解开他头上的发带,容兆没让:“就这样,不用换。”
这些小妖头一次碰上这般强势的新娘,想着他们大王新鲜劲还没过,只能忍耐。
暮沉时分,容兆重新盖上盖头,被人搀扶去前头正殿。
殿中闹腾得很,锣鼓喧阗、妖声鼎沸,他自盖头下方的视野里看去,一双丝质绣银纹的黑靴走近身前,红袍衣裾随对方走路的姿势款款摆动。
容兆隐约觉得怪异,不及细想,手中握着红绸一端,另一端被身侧人执起。
之后他们一起祭天恩,夫妻对拜。
周围欢快笑语声不断,妖大王婚礼是这里的妖们每年最热闹的节日,饱餐一顿还有酒喝。
至于新娘子是否真心乐意,谁管,反正明年又会换一个新的。
小妖们起哄:“大王亲一个!”
容兆拧眉,指尖缠绕上一缕邪气,对方贴近,不等他做出动作又退开,并未碰他。
那种怪异感愈甚。
便也作罢,他先被送入洞房,耐着性子等。
离子时不剩几个时辰,那妖大王若是喝高了,醉得不省人事最好,也免得他还要费心神应付。
子时之前,殿门外终于传来脚步声,伴着小妖谄媚的讨好:“大王您走这边,小的扶您。”
容兆坐于榻边未动,静静等着。
他再次从下方视野里看到了走近的鞋履和衣裾,对方停步在他身前,片刻,有小妖朗声道:“请大王和夫人喝合卺酒!”
半边瓢囊盛了酒递到面前,容兆伸手接了,左手背撩开一点盖头,送酒至唇边,一口闷下。
酒水入腹时,他慢慢咽下,弯向里的指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喉咙。
殿中烛火灭了几盏,妖仆们鱼贯而出,殿门阖上后,脚步声远去。
容兆的剑藏于袍裾下,随时准备释出。
却在对方气息贴下来时,他的动作一顿,改了主意。
隔着红绸盖头,妖大王的唇覆上他,轻轻一碾,旋即分开。
红绸自他们面前滑落,拂过彼此的眼,目光交触,一个藏着笑,一个满盛冷意。
乌见浒开口:“你知道是我?”
容兆也是方才觉出来的:“你挺能耐,还敢扮成妖大王大摇大摆在此出入。”
“一只成了精的山魑而已,也敢在这里装神弄鬼,已经被我解决了。”乌见浒轻蔑解释。
“先前拜堂时便是你?”
“自然,”乌见浒笑道,“我总不能眼看着自己道侣和别人成亲。”
容兆问:“金丝雾蕊呢?”
“还有一刻钟,不急。”
乌见浒几分漫不经心地说,手抚上他面庞,容兆未再做声。
也不过几息工夫,却像被这样的静默无限拉长,直到容兆眼皮耷下,软下身,倒在了乌见浒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