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兆》作者:白芥子》第95/130页


  垂着首的人姿态恭敬、谨慎沉稳,方才那一刻,他的反应却比在场之人都快,几乎是在那少年跃身而起的瞬间,便已出了手。
  容兆的目光逡巡在他脸上,很不起眼的相貌,紫霄殿侍卫太多,他即便之前见过也无甚印象。
  方才那一剑,也不过平平无奇,胜在那少年毫无防备而已。
  容兆心神几转,良久,他一句未言,迈步而去。
  那侍卫抬头,看向他走远的背影,敛下眼中神色,与其他人一起跟了上去。
  回去紫霄殿,还有一些庶务需要处理,容兆并不假手他人,静心坐于书案前,处理那一份份的宗门文书。
  不想被人打搅,他将殿中伺候妖仆俱都挥退。
  暮色渐晚,他渐觉疲倦困顿,微微侧过头手支着一侧太阳穴,敛目阖了眼。
  殿外值守之人稍一回头,便看到这一幕——容兆坐于窗边晚霞间,闭目敛息,入如了梦里。
  他盯着看了片刻,指尖送出一簇灵力,拾起一旁的氅衣,落至容兆肩头。
  再睁眼时,窗外已是夜沉时分。
  容兆低头,捻住身上氅衣衣襟,垂眼沉默半晌,开口:“来人。”
  殿外的侍卫进来,垂首压下声音恭敬问:“宗主有何吩咐?”
  静默片刻,殿门在他身后阖上,容兆的声音同时响起:“乌见浒,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面前之人抬头,凝着容兆没有温度的眼:“你发现了。”
  他脸上的障眼法除去,露出了本来面貌,确是乌见浒。
  容兆冷冷看着他,起身,自博物架上拿下了那个乾坤盒,搁到书案上:“这又是何意?发现登天路不能走,便假惺惺地来将这个送给我?”
  “容兆,你一定要用这样的想法揣测我吗?”乌见浒叹息一般。
  “不然?”容兆眼含讽刺,“若走得通,你此刻早已立地成神了,又怎还会在这里?”
  “我劣迹斑斑,你不信我,是我活该,”乌见浒并不争辩,“登天路能不能走,你自己去试过便知道了,神玉我送你,容兆,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去。”
  容兆目色愈冷:“我稀罕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乌见浒问他,“你那日说的永不再会,若有机会与我解除契印,你是不是也会去做?”
  容兆沉着眼不答,便是默认了他说的。
  若能解除契印,他确实会做。
  乌见浒苦涩道:“解除契印也不难,我死了,契印便也没了。”
  他上前,腰间那枚普通的配剑变成了点墨剑,剑出鞘,递至容兆身前:“稀不稀罕的,通天成神路若在眼前,又何妨一试。我给你机会,你现在杀了我,我们解除契印,通天成神路我让你去走。
  “就用这把剑,也免得脏了你自己的云泽剑。”
  “你又想做戏给谁看?”容兆一眼未看他的剑,“或者我该问你大费周章混进元巳仙宗,又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你这次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没有,不是,”乌见浒以视线描摹面前人寒意皎皎的眼,即便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是真真实实近在眼前的容兆,让他在醉生梦死这么久之后,终于尝到了一点心安感,“容兆,以后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容兆只觉可笑,乌见浒这样的人,怎会有真心,他甚至嗤笑出声:“乌见浒,你说这话,不觉得荒谬吗?”
  “我去了天极峰,神玉确实点亮了通天神树,”乌见浒哑道,“我在树下坐了整七日,喝了很多酒,我一直在想你,想你说的那句‘永不再会’,想你当初与我说的二选一,想你问的‘成神了然后呢’,我做不到跟你永不再会,成神了以后是什么样我也不愿去想了,如果一定只能选一个,我只选你。”
  容兆的眼中却无动容,他分明不信,乌见浒说的话,他从头至尾一个字都不信。
  “通天成神路可走,”殿中灯火昏昧,乌见浒的声音在其中格外压抑,“只要除了契印便可走,你想不想去?”
  容兆渐拧起眉,像似没听懂他这一句的意思。
  “只要除了契印,便能被神树认可,顺利走上通天路。”乌见浒拉起他一只手,掌心相抵,让他看到了自己识海中天极峰上的一幕幕。
  “我不会做第二个乌曹,”乌见浒喃道,将点墨剑柄送进容兆手中,自己的手却滑向剑尖,手掌收紧,带着这柄剑抵上了心口,“你当初说你会杀了我,我现在就给你机会,神玉给你,我的命也给你。”
  剑尖很快染了血,有自乌见浒掌心间滑下的,也有他被划破的皮肉里渗出的,乌见浒握着点墨剑,慢慢刺入自己心脏。
  容兆有瞬间失神,他看到乌见浒识海记忆里,这个人在地动山摇中自天极峰顶坠下,下意识握紧手中剑柄,却在下一息目及前方剑尖上刺目鲜血,眼眶一缩,猛地自乌见浒掌间抽了剑。
  “你在发什么疯?”他近似咬牙切齿,“我说了,我不稀罕你给的这些。”
  “容兆,你下不了手吗?”乌见浒嘶声笑起来,“那便留着,我这条命,等哪日你舍得下手了,随时来取便是。”
  容兆用力扔了手中他的剑:“滚!”
  乌见浒却不肯,软下的嗓音里带了哀求:“容兆,我哪也不去,除了你这里,我无处可去了。”


第59章 没有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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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持间,听到动静的侍卫首领带人在殿外问:“宗主,可是出了什么事?”
  乌见浒不闪不避,也坚持不走,视线紧锁眼前人。
  容兆终于开口:“无事,不用进来。”
  殿外之人退下,他紧绷起的脸上唯有冷色:“你走不走?”
  “你若想我走,让外头那些人进来,配合你一起拿下我便是,”乌见浒微微摇头,“容兆,我不想走。”
  “你现在这算什么?死缠烂打?”容兆眼眸森寒,确如气愤,“你无处可去了,我就必须收留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死缠烂打对你有用吗?”乌见浒却反问道。
  若是有用,做便做了,反正他本也不是个东西。
  他在容兆如山气涌的目光中拾起地上的剑,随意以灵力抹去其上鲜血,毫不在意,插剑回鞘:“我不会走,我说了,你想拿下我或者想杀了我,都随你,我不会反抗,我这条命从今以后都是你的。”
  又片刻,容兆拂袖而去。
  乌见浒跟出殿外,容兆的身影已没入浓稠夜色里,没有回头。
  早春的山间夜风带着十足料峭寒意,乌见浒停步殿门边,在这样的寒夜夜潮间悠悠阖眼。自出北域秘境后一直空落不安的心绪,在这一刻终于真真切切落到了实处。
  容兆径直回了出云阁,紫霄殿虽已建成,多数时候他夜间仍会回来这头。
  那只灵猫在院中玩耍,今次却没像往常那样见到他便跑走藏起来——自从那一次乌见浒来这,他说了那句“你把它也带走”后。
  见到他回来,灵猫犹犹豫豫地踱步上前,不敢凑太近,绕着他转了一圈,像是嗅到他身上沾染到的那人气息,喵呜叫了两声。
  容兆停步,怔神半晌,迈步进屋,带上了屋门。
  一夜无话。
  翌日清早,容兆再至紫霄殿,那人依旧值守在此。
  紫霄殿侍卫每七日轮一班,他像是当真打定主意赖也要赖在这。
  自他身边经过,容兆脚步没有停顿,直接入了殿内。
  之后一上午,依旧是处理宗门琐事。
  快晌午前,妖仆送来茶点,才至殿门外,被乌见浒叫住:“宗主说了不让人进去打搅,你把东西给我,我来送吧。”
  妖仆有些迟疑:“可……”
  “有问题吗?”乌见浒盯上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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