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生》作者:噫吁嚱鸭》第5/69页


  虽然眼下正是晚高峰时期,但他所处的地段不在市中,所以车流量不算很多。在等待红绿灯时,姜白榆望着前方不断跳动的数字,有些失神,脑海中无法抑制地涌现出今天柳如茵同他说的那些话,想得深了,连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群人都没有发觉,直到有人开口说话才回过神来。
  “既然只是普通的考察而已,又何必劳动宋先生亲自来?派底下的人来看看也是可以的。”
  身侧响起一道有些熟悉的嗓音,姜白榆不禁侧过头,果不其然发现那是昨日在酒店推门与他相撞的中年男人。
  “看来你是对宋先生的安排有什么意见?”
  这道声音同样似曾相识,姜白榆意料之内地看见了那个站在包房门口的年轻男人的面容。
  “那当然是没有的。”说话的中年人听见这话连忙笑着圆场,脸颊两侧不由自主地滑下几滴冷汗,“宋先生的安排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
  “行了,少说废话,等会儿那位到了,先带我们去看看地儿。”那个年轻男人嗤笑一声,似乎是见多了阿谀奉承,态度便也自然而然地表现出傲慢。
  “那是应该的,王少。”中年男人被这么对待也始终面上带笑,“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在宋先生眼前,还得请您多多帮衬。”
  身后的其他几人在这种场面下也都纷纷跟着应和。
  姜白榆没打算听他们谈话,但人行道只有那么宽,他也没有办法走到别的地方去,只能尽量瞥开视线,等待着红灯倒数结束。
  熟料,他不愿意招惹麻烦,麻烦却主动盯上了他。
  在将将过完人行道,踏上对侧街道的一瞬间,身后猛然传来的一股强劲冲力带起剧烈的疼痛,逼得姜白榆往前趔趄几步,险些栽倒。
  姜白榆的手机本来就处在没电的边缘,被这么一撞,直接砸落在了地上,被拾起来时已经黑屏没了反应。
  心下只能寄希望于手机只是没电关机而不是彻底报废,姜白榆刚握着手机直起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颇为轻佻的嗓音。
  “哎,真是不好意思,没看清路。”那个被人称作是王少的年轻男人见姜白榆看过来,先是挑了挑眉,下一秒则变脸般恶劣地咧了咧嘴,“不过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挡本少这么久的路。”
  原来是因为刚才他一直走在对方前面,这才引起了这人的不满。
  这个理由实在是过于荒谬了。
  姜白榆虽然不愿惹事,但也并非是遇到不公也要忍气吞声的人,他也不愿与这人争辩,当即便想要报警解决。
  可是拿起手机的一瞬间,看见漆黑的屏幕,姜白榆才意识到不对,紧接着,他便见眼前的嗤笑一声,似乎想开口嘲讽些什么——
  “滴——”
  指示性相当明显的车前喇叭声骤然响起,将凝滞的氛围轻易打破,在场的几人不约而同地侧头看去,在看清不远处路边停靠的那辆黑色轿车时,姜白榆余光瞥见面前的几人神色都控制不住地发生了改变。
  姜白榆见此轻轻蹙了蹙眉,他对车不太了解,只能看出这辆车的标志在平常也称得上常见,对于其他的则毫无印象。
  不等几人反应,副驾驶一侧的车门打开,从内下来一个精英扮相的年轻男子。
  “王少爷。”那个助理模样的人几步靠近,站定后面无表情地托了托眼镜,对着面色复杂的王少一群人率先开口:“宋先生说,既然想要狐假虎威,就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要夹紧尾巴做人。”
  “如果实在喜欢张扬,可以永远留在南江——毕竟王总的手,应该伸不了那么长。”
  这人语气平直,称得上是毫不留情地把话说完,继而便不再管霎时间面无血色的那个跋扈的年轻男人,转头对姜白榆道:“这位先生,方便的话,请随我来。”
  姜白榆听后并没有按着他的话马上动身,只是站在原地看了那人几眼,心底暗自判断着对方的目的。
  似乎猜到了他的顾虑,那个精英男人礼貌地倾了倾身,语气平和:“请别担心,只是我的雇主想和您说几句话。”
  “就在车外说吗?”姜白榆神色平静,语气也格外冷淡。
  少年的警惕心几乎凝成实质,牢牢挡在他和眼前这人面前。
  那人眉尾微动,不知是诧异于姜白榆的反应还是别的什么,但这样的情绪只像流星一般划过,很快就消失无影,他的回应很快:“是这样没错。”
  姜白榆没再说话,他心知面前的这些人彼此都相互认识,而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判断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如果车里的人非要见他,他无论怎样也很难逃掉。
  最终,姜白榆还是跟着眼前这人走近了那扇半开的车窗。


第3章
  “您好。”
  在车前站定,看着天色,姜白榆不想再过多地耽误时间,于是率先开口:“请问您找我有事吗?”
  几乎是他开口的同时,眼前那扇半开的车窗被人徐徐按下,顷刻间,周围的气氛像是被某种外力所控制,变得阒然无声却又藏着小心翼翼的紧促。
  仿佛被他不经意放出了某种穿戴着人类皮囊却来自于深渊的恶灵——这个想法实在有些冒犯,姜白榆蹙了蹙眉回过了神。
  车内的防光做得很好,暗色弥漫,昏沉一片,借着残存的霞光,姜白榆才隐约看清了车里的人。
  那是一个乍看之下颇为亲善的年轻男人。
  对方的面相是偏向于儒雅的俊美,皮相与骨相兼具,脸部线条分外流畅却并不锋锐,眼窝是恰到好处的深邃,眼型狭长且微微下敛,含笑时显得慵懒且多情,可想而知不笑时也足以表露出相当具有欺骗性的温和,唇却近乎凉薄——这也成了这副面容上唯一的破绽。
  隔着一对薄薄的镜片以及似有若无的伪装,眼前人的瞳孔像是迷雾萦绕的深潭,湿暗、阴冷、深不可测又危机四伏。
  姜白榆记得这双眼睛。
  心悸的感觉重新浮现,姜白榆眉头蹙得更深。
  但响在耳畔的嗓音却又是异常温润和缓的。
  在姜白榆走神的时候,男人微微向窗边偏过头来,姿态有些漫不经心,唇畔却噙着笑:“你好。”
  “这位……鳯”在用目光估测了他的年纪后,对方才轻笑着说出一个合适的称呼:“小同学。”
  “你叫什么名字?”
  姜白榆并不想将自己的名字随意告诉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抿了抿唇,神色冷淡:“这和您找我的事有关系吗?”
  男人对此并未答复,双目透过镜片静静地凝视着他,眸中的笑意浅浅褪去些许。分明是仰望的姿态,却在无形中给人以居高临下的俯视感。
  似乎笃定了姜白榆一定会给他一个答案。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姜白榆顿了顿,轻吸了口气后拧着眉回:
  “姜白榆。”
  对于眼前的状况,姜白榆少见地心里生出几丝不耐烦——眼下时间已经不早,姜澍还在柳奶奶家,他再不快点赶回去,恐怕会惹得许多人为他担心。
  而在短暂的神游间,姜白榆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对方含在口中重复了一遍,低沉的语调被人拉得悠长,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姜白榆——”
  男人咬着字音,唇畔隐隐浮现的弧度像是藏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深意,幽深的视线在姜白榆身上缓缓划过,分明是相当正大光明的打量,其中也并未含有任何龌龊的意味,却莫名使人感到无所遁形。
  姜白榆正因此有些不适地皱眉,就听闻眼前人自胸腔中漫出一声笑:“你的名字。”
  “是星星啊。”
  姜白榆蓦地一怔。
  星星。
  任何人在听到他的名字时,最先想到的应该都是榆树,可是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却说出了星星。
  其实是星星的。
  “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白榆既是树名,在古时又是星的代称。
  姜白榆幼时曾经问起过母亲自己名字的来源,得到一句温柔且饱含爱意的答复——“这是希望我们阿榆未来在扎根大地时也不忘要仰望星空,能够坚韧勇敢、从容笃定。”
  那时他对这句话里的好多词汇都不甚明晰,长大以后回忆起,才独自了解到那是什么意思。
  将少年细微的神色变化尽数收入眼底,男人重新靠上椅背,姿态闲适地轻笑一声:“宋纪。”
  姜白榆被这声音拉回神,无声地叹了口气:“宋先生,现在能告诉我您找我有什么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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