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珍馐馆》作者:西瓜珍宝珠》第79/109页


  释月只执杯喝酒,瞧着那几个笑着走过来的男人
  。
  其中一人用腿一跨凳想坐下,阿鱽把腰间的刀鞘横过去抵住长凳,道:“这多得是位置,没必要坐我这里。”
  阿鱽的刀法在实战中练得飞快,但她大多时候未脱鞘,刀在她手里像一根棍。
  跨腿那人自然不怕她,眼睛只盯着释月,道:“我又不是同你吃饭,你男人婆一个,瞧着就倒胃口,哪及这位姑娘花容月貌?”
  释月作势赶紧起身走到阿鱽身侧坐下,靠着她,揪着她的衣摆,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她的这份畏惧叫那些男人的快活如火遇风,越发猛烈起来。
  “靠她可是没用,她是假男人,我们哥几个才是真男人,来,上哥哥这来,哥哥请你喝口酒。”
  “这一桌子,要一钱银呢。”释月怯怯开口,只在阿鱽身后露出一双眸子,眼神像是长了小钩子,能剜人心肉,“你们做小侍卫的,听说月银只得两钱,还比不得阿鱽能挣,罢了,我就不吃你的酒了,免得叫你心肝疼,在人前还要打肿脸装大方呢!”
  阿鱽也没少同他们几个叫骂过,嗓子嚷破,还不及释月这三言两语来得厉害。
  他们这波人是珠场的看守,正经也算不得什么侍卫,但平头百姓一见官靴就怕,多是毕恭毕敬,哪听过这番刻薄,当即面上挂不住,抬手就要掀桌。
  释月抓着阿鱽的腕子往桌上一按,他掀了半天竟然是纹丝不动。
  周围的笑声更不加掩饰了,那侍卫暴怒不已,又要踹凳。
  释月勾着阿鱽的腿一抬,搁在凳上,他踹了几下踹不动,瞪着阿鱽喘粗气。
  “啊呀呀。”释月笑得娇媚,“瞧着郎君虚得很,呶,还有几口猪头肉,你既瞧得上奴家,怕也不嫌奴家吃残的,不妨捡去吃吧。”
  阿鱽听得瞠目结舌,释月居然能把这些媚气横生的话说得如此奚落!
  那侍卫原本只想嘴皮上调笑几句,如果释月上道,叫他挨一挨,贴一贴膀子,摸一摸小手,那就更美。
  他可赏这小妮几个子,叫她再同自己亲香亲香,但没想到她倒是真敢说些风骚话,可这风骚话说出来,又比骂人还毒辣。
  众目睽睽之下,打个女人不像话,可那侍卫心中火旺,伸手要提释月,捏一捏她细细的肩头,吓得她胆战心惊要叫官爷!
  阿鱽见他伸手过来,赶紧一挡,释月还抓着她的腕子,像是怕得忘了松手,成了一株依附在她身上的藤蔓。
  但阿鱽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侧,灵巧避过劈过来的一掌,屈膝一跃,女子的轻盈体现得淋漓尽致,脚尖抵在长凳一踹,长凳飞了出去,叫那追赶过来的一拨人摔做一团。
  他们追打到外头去,街面上的行人都散开一圈。
  阿鱽用绳紧束了袖,但释月宽宽的袖袍落下来,随着那一招一式而迅疾舞动。
  所有的动作在阿鱽眼里都放缓了,她清晰的感知到释月在教她,叫她记牢人最脆弱的骨头,最薄软的经络,最要命的穴位。
  相比起那日方稷玄虽然精准,但也浮于表面的指点,释月这一次像是直接把这个本事掐进她的身体里。
  阿鱽觉得自己的每一滴血都记住了,也听见释月在她耳畔道:“在喙珠湾,女子可以像男子一样向上爬,王翎会给你这个机会。”
  阿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是个很聪明,也很愚钝的人,所有看不懂看不清的事情她就不深究了,只依着她自己想要的路去走。
  因为所有的意图和计谋总是要有一个目的,而那个目的,早晚也要公之于众的。


第62章 小豆蟹
  ◎‘若是同别人捆在一块,积年累月的,也会处成这般关系吗?’◎
  用琉璃缸子养豆蟹, 天下恐怕没几家。
  方稷玄养死了几钵豆蟹后终于摸准了这小玩意的秉性,偷摸拿来的一钵新豆蟹已经活过好几日了。
  琉璃缸子看起来就像个浅滩,分作三份, 一份是淤泥, 一份是碎石, 一份是海水,小豆蟹活了不少, 每次来看, 总有三三两两只在石滩上晾着。
  小豆蟹时不时就会添新, 码头集市上买来的鲜味里中总会夹杂着几只,小呆一边帮着方稷玄打理,一边就把那小豆蟹挑出来放进缸子里。
  最小的豆蟹只有米粒那么大, 一点火星就能烤透了, 但它再也没烧死过一只。
  渐渐地, 小呆根据习性、公母分出了不一样的小豆蟹。
  母蟹抱了一肚子卵, 要生小蟹的时候就会懒洋洋的,小呆睡一觉醒来, 母蟹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开始踱步了, 肚子上的卵也没了, 而水中多了好些透明的,密密麻麻的小蟹。
  这时候的小蟹只有一粒沙那么大, 样子更像弓背的小虾米,要褪好几次壳才能勉强有些蟹的模样。
  小呆好奇地看着懒洋洋的在屋檐下看流云的释月, 又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随即被释月扔过来的一片枯叶拍飞。
  “别看我, 你是你爹生的。”
  不是所有蟹卵都能孵成小蟹, 也不是所有小蟹都能长成大蟹的。
  小呆发觉就连一只小豆蟹想要长大也很难, 每当一些小螃蟹爬到到石滩上时,可能是想褪壳了。
  小蟹褪壳很慢很艰难,小呆陪了它一个午后,才收获了一张完好的透明壳。释月见它捧着蟹壳发呆,两只眼睛都快看对眼的,故意说:“刚褪壳的知了好吃,蟹也好吃,软壳的。”
  小呆抱着缸子一个劲摇头,小豆蟹是它养的,原本就没有吃的打算,吃不下嘴。
  知了是它预备着吃才去抓的,自然不一样。
  释月见它居然能自圆其说,有一番道理,笑道:“真是长大了,那你还要褪几次壳呢?”
  小呆眨一眨眼,看着释月笑。
  后院里也不只这一个琉璃缸子,还有一个养水母琉璃桶子,一个养小鱼养海葵的细筒琉璃杯子。
  这样式的琉璃器皿市面上根本没有,都是小呆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一点点烧出来的。
  看着也不规整,歪七扭八的,但是一倒水,水面波折,反而有种逼真的水波晃动之感。
  尤其是夜里,小呆一趟一趟把琉璃缸桶搬进屋子里。
  小小的水母像一朵朵透明发光的云,荧光小鱼在海葵胖嘟嘟的触须里穿梭,照得满屋子波光粼粼。
  小呆趴在那个被释月永恒封存住的南瓜窝里,怀里抱着方稷玄用花椒木给它雕刻而成的红毛小木偶,常常就这样看着氤氲迷离的光芒,听着豆蟹轻微的吐泡声,直到入睡。
  小呆从来没有想过,它会这么喜欢水这种与自己天性相背的东西。
  释月仰面倒在床上看着房梁上鱼儿游动的光芒,觉得跟方稷玄神识里的那一汪池子很像。
  那池子里的花与鱼其实都是他小心保存下来的记忆和情感,释月已经挺久没有钻进去肆意看过了。
  方稷玄愈发不设防,夜里有时流转灵力,还会把释月裹缠进去,眼前时不时就出现一个脏兮兮的小方稷玄,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递给她一个好不容易抢来的窝头。
  释月有时候也出现在方稷玄的记忆里,她没从这么多个视角看过自己,正侧反卧,一颦一笑,还有皱眉挥鞭居高临下的样子。
  释月想了想,应该是他们刚被迫处在一块的时候,总起动不动就打架。
  说是打架,但方稷玄其实很少还手,那样子叫释月更加气盛。
  ‘若是同别人捆在一块,积年累月的,也会处成这般关系吗?’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地钻进释月心里,她转首,方稷玄的面孔近在眼前。
  ‘轻易,我如今能很轻易地伤他。’释月有些情不自禁地想着。
  银白光刃在他的脖颈肩胛腿骨处时隐时现,随意试探着。
  同别的修士不一样,方稷玄是活生生被炼化的,身体就是他最主要的修行,是承载他灵力的器皿,所以释月那时候才会要他自断一臂。
  方稷玄缓缓睁眸看她,动也不动一下,光刃化作无数牛毛小针淬进他眸珠,方稷玄没有眨眼,只感到一阵凉意沁进眼睛里。
  “怎么会把自己的性命压在别人的仁慈上呢?”释月轻声问。
  “哪有别人,只有你。”方稷玄用鼻尖蹭了蹭她,又道:“我是你的桎梏,要我死,也是很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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