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余烬》作者:远瞳》第133/710页


  而除了这条情报之外,还有那位修女留下的“1885”这串数字。
  这确实是邓肯和雪莉之前来这里探索时不曾发现的细节,此刻也是让邓肯大感意外的细节。
  如果凡娜的判断没错,那位修女竟不是死于1889年的太阳碎片事件,而是在1885年就死去了――而在那之后的数年间,这座小教堂应该一直被扭曲的时空笼罩着!
  这又意味着什么?
  邓肯思绪起伏,同时慢慢抬起了手,他轻轻搓动指尖,一簇幽绿的火苗便在他视线中静静燃烧起来。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灵体之火在蔓延着――在不可见的维度中,在这普兰德城邦的“另一面”蔓延着,同时不断向他传来微弱的反馈。
  这是他的第三个困惑。
  在凡娜发现地下圣堂中的那串数字之后不久,那串数字便凭空消失了,当时有灵体之火短暂显现,那位年轻的审判官肯定认为这是出自“邓肯船长”的手笔,但实际上……
  邓肯比她还懵逼。
  那串数字不是邓肯出手抹去的,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当初释放出去的火焰会突然出现在地下圣堂里,并且针对性地烧掉了“1885”这串数字――这给他一种感觉,就好像那火焰不是在空间中蔓延到了教堂,而是在时间中蔓延到了1885年似的!
  邓肯突然愣了一下。
  或许……这不是错觉呢……
  不知为何,他突然回忆起了当初研究爱丽丝那口木箱的时候,回忆起了自己窥探到半个世纪前寒霜女王被处决那一幕时听到的那句嘱托――
  “……请不要污染历史……”
  邓肯面沉似水,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他想到了前不久听到的一句话:
  这世界上除了亚空间,什么东西都可能被污染。
  ……
  凡娜风风火火地回到了大教堂,她本想第一时间前往档案馆,去确认自己记忆中那严重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先去见了瓦伦丁主教一面,把自己在第六街区小教堂的调查结果告诉了这位老人。
  听完凡娜的讲述之后,瓦伦丁很长时间没有吭声,他眉头紧锁地思考了许久,才用一种牙疼般的表情咕哝着:“亚空间……这还真是所有麻烦情况中最麻烦的一种啊……”
  “在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小教堂中指向1885年的那串数字以及在主厅中祈祷的修女都不见了,似乎与那位‘邓肯船长’的力量有关,”凡娜又补充道,“但我们没有留在教堂中进行反复测试,因为担心有污染蔓延的风险。”
  “……正确的谨慎,”瓦伦丁主教轻轻点了点头,“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那个幽灵船长到底是什么态度,现在看来他虽然确实给我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的情报,却也在最后抹去了一些线索……无论如何,他不是我们的‘朋友’。”
  凡娜沉吟了一下,看向眼前的老人:“教会总部那边有什么回音么?您已经把这边的情况汇报给教皇冕下了吗?”
  瓦伦丁看了凡娜一眼,点头说道:“我已将这里的情况尽数上报风暴大教堂,教皇冕下表示会尽快派遣支援――但教堂舰离普兰德终究有一段距离,哪怕再迅捷的快船也很难在几天内赶到,所以……还是做好靠自己的准备吧。”
  一边说着,这位老主教一边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身注视着风暴女神的圣像。
  “灾难正在酝酿,不知何时爆发,普兰德这颗海上明珠能否拭去阴霾,就看我们自己的本事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乌云压城
  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厚重宛若实质的浓云层层叠叠地覆盖在城邦上空,略带腥咸的海风一阵阵刮过街道,仿佛要把冷气往人的骨头里灌一样。
  老船长劳伦斯走出教堂大门,在迎面吹来的寒风中缩了缩脖子,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开始嘟嘟囔囔地抱怨这糟糕的天气:“X的,运气糟透了,好不容易结束观察期,还要顶着这种风走半个钟头回家……”
  教堂广场的街道上,行人们正脚步匆匆,似乎有一场雨随时要落下来,大家都在记挂着家中未收的衣服,或者没有关好的窗户,而老船长第一个想到的则是自己那脾气暴躁的老婆――他已经在教堂里“隔离观察”了许多日子,中间连个口信都没送,这回去不得挨一顿劈头盖脸甚至鼻青脸肿的爱情?
  劳伦斯搓了搓胳膊和双手,叹了口气,准备走向前方的寒风,但他刚走出两步,眼角的余光便看到有一位教堂守卫脚步匆匆地朝自己跑了过来,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则站着那位负责提供心理咨询的年轻心理医师……好像是叫海蒂还是海丽来着。
  “不会吧……”劳伦斯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声,紧接着便看到教堂守卫来到自己面前,先是礼貌地行了一礼,紧接着便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拦着自己的去路:“抱歉,劳伦斯船长,刚刚收到紧急通知,您暂时……还不能离开。”
  “不是已经结束观察期了么?”劳伦斯在看到对方出现的瞬间便心有所感,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垮下脸来,“你得有个合适的理由。”
  “具体情况不便告知,但……”年轻的教会守卫脸上似乎也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公事公办地开口,“是来自审判官的直接命令――事态生变,所有曾与失乡号接触过的普通人要继续留在教堂中。”
  劳伦斯嘴角抖了一下,在听到“失乡号”三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必须服从指令,可坏心情的出现却是无法自控的,这位老船长眉头皱了起来:“好吧,延长,我懂――但谁跟我老婆解释一下?我连着……”
  “抱歉打扰,”老船长话音未落,海蒂的声音便从旁边传了过来,“您是有什么顾虑么?”
  劳伦斯扭头看了海蒂一眼――在教堂里接受隔离观察的日子里,他跟这位年轻的心理医师小姐也打了些交道,他知道对方虽然看起来年轻,但确实是一位可靠的“专家”,而且也确实帮自己和船员们排解了不少紧张愤懑的情绪,所以脸色稍微缓和下来:“我离开家太长时间了,我老婆可不是性格温和的人――我结束上一单海运单子是要休假的,总不能前半段假期在教堂里隔离,后半段假期在床上养伤吧……”
  “……确实,谁也不想遇上这样的事情,”海蒂叹了口气,颇为感同身受地说道,接着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了一支用玻璃管封装的药剂递给老船长,说道,“但现在事情比较复杂,最好还是先听从大教堂的吩咐――放心,您的家人那边会有人去联络的。”
  “这是什么东西?”劳伦斯接过药剂管,有些怀疑地看了里面的液体一眼,又怀疑地看着海蒂――这位心理医师的药箱子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让人怪紧张的。
  “安神,舒缓,顺便在一定程度上增强心智防护,”海蒂随口说道,“为下一阶段的隔离观察做准备。”
  “……该死,果然不能通融……”劳伦斯一听“下一阶段的隔离”便一阵牙疼,接着拔掉药剂管的塞子,把里面又咸又苦的药水一饮而尽,随手把玻璃管还给心理医师。
  药剂的效果很快显现出来,这位老船长站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眼神变化了几下,接着迅速平缓下来,发出一声复杂的长叹。
  “需要我送您回去么?”海蒂观察着老船长的表情,嗓音柔和地问道。
  “……不用,我知道路,”劳伦斯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很快便释然地摇了摇头,“唉,回去待着也挺好,能有人聊聊天,好歹有几个见习修士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他在寒风中转过身,孤零零地向着教堂大门走去,两位守卫者已经等候在那里,准备接这位老船长返回隔离观察的地方。
  但在他就要走进那扇大门的时候,海蒂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劳伦斯先生,作为一名精神医师,我还是认真建议您一句――差不多该退休了,无垠海对您的精神健康很没好处。”
  劳伦斯没有开口,只是远远地摆了摆手表示已经听到,随后身影便慢慢消失在那扇高耸庄严的大门中。
  广场上只剩下了拎着医药箱的海蒂,以及身穿黑色长风衣的守卫者战士。
  守卫者看向老船长的眼神中带着隐隐的尊敬。
  随后这位守卫者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精神医师:“海蒂小姐,您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吗?”
  海蒂翻了个白眼:“你是教会的人,你都不知道,我这个市政厅派来的‘外编顾问’怎么会知道?”
  “但您和审判官阁下……”
  “她什么都没告诉我,而且从昨天开始我和她甚至连面都没见过,”海蒂摇了摇头,接着又好奇地看了面前的守卫者战士一眼,“不过我听说她突然签发了一大堆调查行动的任务?今天早上甚至有一队文职神官跑到市政厅去借调档案来着……”
  “是啊,一大堆调查任务,”守卫者叹了口气,“借调档案,走访社区,排查一大堆陈年旧账,还去港口设卡监视了十二个卖薯条的……”
  海蒂:“……?”
  “所以现在连我们都在猜到底出了什么事,”守卫者叹息着,仰头看着乌云阴沉的天空,“啧,这鬼天气。”
  ……
  莫里斯端坐在书桌前,手指轻轻从一本厚重典籍那粗糙的边缘抚过,他的心绪一点点沉静下来,直到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清。
  他低下头,慢慢翻开眼前的《拉赫姆圣典》,熟练地打开有关心智保护、智慧辨识的章节,并在心中默念上面的训诫。
  完成最基础的自我暗示和心智加固之后,他才站起身,按顺序点燃了旁边桌案上的蜡烛与熏香,并向其中三簇烛火中滴入萃取过后的精油。
  在骤然升腾的火焰中,他注视着仪祭台前的镜子,看着镜中自己的倒影,脸上露出有些自嘲的笑容。
  “真是老了……幸亏我还能准确地执行这些仪式的细节。”
  烛火的噼啪声渐渐微弱下去,熏香升腾起来的烟雾则缓缓在镜子上方凝聚成了不散的云团,云团遮挡了老人的视线,让他无法准确看清楚镜中自己的影子,到这一步,心智的加护以及来自智慧之神拉赫姆的祝福便成了。
  “我背离了您十一年……您仍然愿意眷顾我,”莫里斯看到仪式如此顺利地完成,不由得轻声叹息,“您是对我仍有什么期许么……”
  房间中仍旧安静,智慧之神当然不会就这么现身,但莫里斯仍然侧耳倾听着,他仿佛在那寂静中听到了神明的嘱托,脸色随之渐渐平静下来,并打开了手边的一个抽屉。
  一串用五颜六色的石子编缀而成的手串静静地躺在抽屉中,石子共有十二个。
  莫里斯犹豫了一下,拿起手串将其戴好。
  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头脑一阵清明,仿佛有一层笼罩多年的帷幕突然撤去,随后他又看了一眼仍然凝聚在镜子前方的那层烟雾,终于下定决心,推门离开房间。
  海蒂不在家中,这空旷的大宅里显得格外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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