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余烬》作者:远瞳》第164/710页


  然而与这狂徒的喝骂诅咒相对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被幽灵烈焰彻底焚烧的普兰德,在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恢复!
  被烈焰焚毁的建筑物在飞快复原,被熔融撕裂的道路在愈合如初,天空降下的火雨已经止息,那宛若末日降临的云层也在如时光倒流般迅速消融,城邦边缘甚至浮现出了一角正常的天空,而在更加遥远的地方……
  传来了止息已久的钟声。
  诚如邓肯船长所言,变回去。
  凡娜瞪大了眼睛,看着这难以理解的一幕,她不曾想过已经被完全毁灭的城邦竟真的可以修复,而很快,她便意识到了这“修复”的本质是怎么回事――
  终焉传道士和太阳异端所带来的历史污染正在被剥离,原本已经完全覆盖普兰德城邦并取代了现实的“伪史”正在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排斥”出去!
  她错愕地看向那个站在不远处的高大身影,后者却只是在平静地注视着那个已经快要烧成焦炭的终焉传道士,良久才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开口:“什么都可以被污染,除了亚空间……”
  那终焉传道士竟然还未死去,尽管已经完全扭曲成了非人的模样,那堆焦炭中竟还是发出了嘶哑震惊的声音:“你……你把这座城邦变成了失乡号的一部分?!”
  “失乡号是应许的方舟,我想,我们大可以开拓一下‘方舟’的思路,”邓肯微笑起来,微微弯下腰,“如果在海上遭遇失乡号的航船会被同化吸收,那么……在我注视之下的普兰德为什么不能被视作另一个失乡号?”
  一阵舰船临港的响亮钟声从远方传了过来,凡娜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远处,下一秒,她便看到了足以让自己震惊的一幕――
  她看到一艘船。
  失乡号出现了,从无垠海的方向驶来,浑身燃烧着滔天灵火,半透明的灵体之帆如遮天蔽日的帷幕般鼓动。
  那艘船越过了海岸,越过了正在飞速复原的港口,它就仿佛航行在水面上一般直接驶入了已经遍布幽绿烈焰的普兰德城邦,在那不断修复、重置的高墙、房屋和塔楼间巍峨前行,它的两侧不断荡漾开虚幻的涟漪,而每一道涟漪散开,城邦的修复便会更进一步,这看上去竟仿佛是整个普兰德都在失乡号的尾浪中重生!
  “你……你救得下这座城邦……却无法阻止太阳的降临……”平台上那堆曾经是终焉传道士的扭曲焦炭中传来了微弱的声响,仿若噩梦消散前的最后呢喃声,“哪怕只是从历史中召唤出的些许残片……也足以再次……毁灭……注定……”
  这声音渐渐微弱,渐至消失,那堆扭曲的焦炭终于耗尽了所有生机,在灵体烈焰的焚烧下变成了一篷随风飘散的灰尘。
  而凡娜则在听到终焉传道士的话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她猛然抬头看向天空,赫然看到那轮边缘极为明亮、内部黑红如深渊洞口般的“黑太阳”仍然高高悬浮在城邦上空,太阳内部的鼓动感甚至变得比之前还要明显,还要强烈!
  失乡号的烈焰剔除掉了普兰德遭受的历史污染,然而那亵渎的太阳……从一开始就不是普兰德的一部分,它是终焉传道士和太阳子嗣共同召唤出来的历史投影,它独立存在于所有的正史和伪史之外!
  “黑太阳里有东西在苏醒!”在这一刻,凡娜甚至忘记了自己和那位“邓肯船长”各自的身份,下意识地大声提醒,“它会……”
  邓肯却只是轻轻对她摆了摆手。
  随后,凡娜看到那幽灵船长转过身,朝向了那亵渎日轮高悬的方向,他抬起手,仿佛在呼唤、迎接着什么,嗓音温和地开口――
  “向这边来……对,不用担心,不会摔倒的,向前就行。
  “还记得怎么骑车吗?就像那样……往前来,我会扶住你的。”
  下一秒,一道明亮的金色焰弧突然刺痛了凡娜的视线,她看到那黑色太阳边缘撕裂开一道巨大的缺口,一道弧形的火焰仿佛欢呼雀跃一般跳到了邓肯船长身上,而伴随着这道火焰的离去,天空那亵渎可怖的日轮中猛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啸叫!
  仿佛某种巨兽骤然遭受了贯穿心脏的一击,黑红色的太阳核心迅速布满了无数刺眼的红色裂痕,其边缘明亮刺眼的光轮则转瞬间被幽绿的烈焰侵染、焚尽,紧接着,那幽绿烈焰便开始向太阳的黑暗核心中迅猛延烧。
  那黑暗核心中的鼓动感彻底消失了,之前隐隐约约的生机也几乎眨眼间荡然无存,它破裂开来,灼热沸腾的物质从中流淌而出,却在落入城邦之前便被无处不在的幽绿烈焰焚烧干净。
  伴随着连续不断的尖啸、轰鸣以及噼啪炸裂声,那畸形亵渎的太阳终于分解殆尽,只余些许残渣碎屑落在失乡号边缘的涟漪中。
  而庞大的失乡号此刻亦航行到了城邦的中心,它以灵体状态渐渐上浮,在虚幻的海水和涟漪中抵近了大教堂的钟楼,遮天蔽日的灵体之帆扫过天空,桅杆与缆绳的光影掠过凡娜身边。
  她听到钟声响起,是大教堂的钟声――脚下的钟楼亦挣脱了历史的污染,鸣钟装置自动运行起来。
  瓦伦丁大主教的身影也一点点在空气中浮现――这位守卫城邦到最后一刻的大主教成功返回现实,便证明那条指向毁灭的历史分支已经彻底消失。
  凡娜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大主教身上,她仍旧紧盯着不远处的邓肯,而后者此刻已经转过身――他身边环绕着一道跳跃的弧形火焰,那火焰带来的温暖和明亮甚至让他那阴郁威仪的脸孔都稍稍柔和下来。
  “我还以为你会上来一个跳劈,”邓肯微笑着,仿佛朋友聊天般对凡娜说道,“就像上次那样。”
  “……我不是无脑莽撞之人。”
  “是吗,我还以为你热爱跳劈――毕竟每一个成熟的战士都无法抵挡朝对面起手一个跳劈的冲动,”邓肯随口调侃着,他伸手安抚了一下身边似乎略有点躁动不安的弧形火焰,随后对凡娜点了点头,“我忙完了,下次再见。”
  凡娜一怔,下意识上前:“等等!你不能就这么……”
  邓肯却已经转过身去,他摆了摆手,迈步走向钟楼平台之外的半空――失乡号高耸的船尾从高塔旁缓缓移过,甲板上的船舵旁,是正在亲自掌舵的船长。
  邓肯那被灵体火焰包裹的投影就这样直接迈步上船,与自己的本体合而为一。
  他站在驾驶台上,手握舵轮,微笑着对凡娜点了点头。
  庞大的幽灵船随之开始渐渐加速,虚幻的船身从普兰德上空驶过,在逐渐荡漾开的涟漪中驶向城邦另一侧的海岸,驶向无垠海。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失乡号离开之后
  失乡号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如它以不可阻挡的姿态降临时一样。
  凡娜看着那艘几乎可以用“宏伟”来形容的巨舰在普兰德城邦中心威严航行,看着它虚幻的船身越过了城邦中鳞次栉比的屋顶和塔楼,灵体状态的船壳如一道远去的幻影般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而随着失乡号的远去,那在普兰德城邦各处熊熊燃烧的灵体之火也开始渐渐熄灭、退却,就仿佛完成了什么使命一般归于虚无。
  只剩下一个晴朗的天空,一座如往常一样的城邦,以及刚刚经历过一场噩梦的众生。
  此起彼伏的钟声在城邦上空回荡着,那是城内各地教堂的钟楼在依循原本的历史轨迹继续鸣响,但这原本用于对抗现实入侵的钟声现在听起来却仿佛某种欢送,大教堂上空的汽笛声也响了起来,这尖锐刺耳的声音让凡娜吓了一跳。
  她感觉到一个气息靠近,转过身,看到瓦伦丁主教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旁,这位一度经历死亡的老主教手中紧握着长杖,抬头眺望着失乡号离开的方向,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您应该知道,那不是梦。”
  “我是说我刚才梦见二十个穿着夏波普舞裙的兔子在我周围转着圈跳舞……”
  凡娜顿时一怔:“那您确实是做梦了,可能是精神复苏的过程中……您就非要现在说这种冷笑话吗?”
  “但这能让你迅速清醒过来,从一脑袋乱麻中赶快回到工作状态,”老主教一脸淡然地说道,表情平静的仿佛刚才讲冷笑话的根本不是自己,接着他低下头,看着教堂广场的方向,“我们接下来要忙的事情可不少,这一次,跟失乡号‘擦肩而过’的可不是一艘白橡木号了。”
  凡娜顺着老主教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教堂广场上的守卫者和城邦卫队们已经陷入某种茫然混乱中,他们仿佛大梦初醒般看着已经恢复如常的城邦,记忆却还停留在历史污染入侵现实的那场战斗中,而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又由于“苏醒”较早,甚至看到了失乡号离开时的情景,这便进一步加剧了混乱和紧张的产生。
  瓦伦丁的声音继续在凡娜旁边响起:“……先让守卫部队恢复秩序,然后开始调查梳理整个城邦的现状,确认是否所有人都已经‘回来’,确认城邦中少了什么或多了什么,以及……”
  瓦伦丁顿了顿,看着身旁的年轻审判官。
  “以及准备给风暴大教堂汇报情况――凡娜,你这辈子最具挑战性的文书工作就要来了。”
  凡娜的呼吸突然一窒。
  一场灾难结束了,但并非所有事情都已结束,当所有人都幸存下来之后……真正的调查工作似乎才刚刚开始。
  ……
  阳光正好。
  大教堂那扇庄严沉重的门扉吱吱嘎嘎地打开了,海蒂带着有些茫然的表情来到了教堂广场上,她望着晴朗天光下一如往常的街道,脑海中却又残留着之前的暴雨如注,以及暴雨变成火雨的恐怖一幕。
  事情是如何结束的?
  她只记得,一艘幽灵船自火海中浮起,巡游般驶过城邦,她的意识在某种介于现实和虚幻之间的维度中飘荡,两条截然相反的历史交汇在视野中,又在那幽灵船的航路前被一分为二,其中一段沉淀成为现实,另一段被碾压成尘。
  胸口传来了微微的灼热,海蒂低下头,看到那枚父亲从古董店里拿回来的“赠品”吊坠正在微微发着光芒,她伸手去触碰,那吊坠却在她触碰的瞬间发出轻微的碎裂声,接着仿佛是耗尽了力量,无声无息地化作飞尘,连系着吊坠的绳索都灰飞烟灭了。
  海蒂怔了怔,但很快,广场各处吵吵嚷嚷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愣神。
  守卫者们正在整顿秩序,来自市政厅的卫戍部队也开始在各级长官的指挥下进行点名、归队,一些协助恢复秩序的神官从教堂中走了出来,传达着来自瓦伦丁主教和凡娜审判官的命令,与此同时,也有人谈论着刚刚那艘远去的幽灵船的剪影。
  “……我一睁眼就看见那东西从我脑袋上飘过去,就好像航行在透明的海水中似的……”
  “看着太吓人了!那些火焰就擦着大教堂的尖顶!但它好像就这么走了……”
  “那是失乡号,毫无疑问……你们别不信,那绝对是失乡号!”
  有一个嗓门很大的声音在广场上嚷嚷着,信誓旦旦地表示刚才那艘穿过城邦的幽灵船就是传说中的海上天灾失乡号,海蒂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说话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船长――她和那位船长之前天天打交道,熟得很。
  “劳伦斯船长,”海蒂走了过去,与那位正在跟几个避难平民交谈的老船长打着招呼,“您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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