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驸马竟是白切黑》作者:仲玉》第15/139页


  夜风微凉,这样的想法爬上心头,谢洵却打了个寒战。
  他方才在想什么?
  他在下意识为靖阳公主辩护。
  他居然会相信一个只见过寥寥数面的女子?青年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偏偏这时,跟在身后的岁阑接了话,他叹道:“公子也觉得这些话不可信吗?当下朝局安稳,公主也未曾上朝议政,况且殿下与圣上姐弟情深,怎可能去做那窃国之人?”
  空气中突然响起人突兀的一声冷哼,再开口时,谢洵的话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语调低沉。
  “还没发生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岁阑一怔,摸不着头脑,公子这话听起来似乎不太高兴,倒好像靖阳公主真的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他最初不是还偏向公主说话么?
  公子这脸变得也忒快了些,他如今越来越摸不透主子心里的想法了,以往也没这样啊。
  岁阑皱眉,怎么也想不通,沉默跟上。
  谢洵确实不悦,这种潜意识的信任自母亲过世后,便再没出现过。
  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侯府里,也不需要信任,于他而言,这是最廉价的东西。
  可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少女的身影,凤眸红唇,乌发雪肤,纤纤玉指停在他心口半寸。
  “我心悦你。”
  “你是本宫的驸马。”
  靖阳公主掺了酒的声音一遍遍响在他的耳畔,像着了魔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循环回放。
  谢洵的耳朵几乎要炸开,脖颈处的动脉滚烫,她那日一寸寸舔舐过搏动的血脉,唇齿交磨。
  她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和这世上所有内宅的妇人没什么不同。
  她偷偷设局,哪怕最后接受自己,也只是屈于陈郡谢氏的声望。
  靖阳公主固执愚蠢,天真得令人发笑,高高在上的姿态也是虚伪,和短视浅薄的王夫人不会有差别,如此想了一通,谢洵的心头终于被厌恶充斥。
  冷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袍,方才的燥热消失。
  情爱之事,皆为虚妄;至于真心,更是可笑。
  听到的是父亲挂在嘴边上的情深似海,眼前冒出来的却是母亲最后孤苦伶仃的凄惨死状,那张精致美好的脸庞迅速灰败下去,宛如凋亡的花。
  是父亲的“真心”与“深爱”将母亲推向无底深渊,母亲因着那点虚无缥缈的信任,勉力支撑,最终却落得抑郁而终的结局。
  谢洵再也不信这世间所谓纯良之人。
  至于那位金尊玉贵,却不幸与他捆绑在一起的靖阳公主,所作所为只怕也同他那嫡母一样,全是伪装出来的,假装端庄大方,假装温婉良善。
  一定是假的。
  —
  主仆二人一路无言行至落霜院,风吹过陈旧的庭院留下瑟瑟之声,破败而寂寥。
  谢洵遣退留在角房的小厮,独自走进一片漆黑的房间。
  他点亮火折子,房间内亮起一束烛光。
  屋中燃着的又是前院送来的陈炭,白烟滚滚,看着颇有一番架势,实则呛得人鼻腔发酸。
  年轻的郎君上前,毫不犹豫地往炭盆里泼了一壶凉茶,白烟被熄灭,烟雾缭绕的房间恢复冷清,连最后一丝温度似乎也被这壶凉茶压下。
  今日是冬月廿九,新岁将至。
  房间的另一边放了张檀木长桌,抵着墙,桌上只留了一个八角香炉,正上方挂着一幅无字无画的白纸。
  谢洵上前将裱了框的白纸提下来,墙上露出一个方形空洞,内里放着个牌位。
  牌位雕刻的精细,用料却十分粗糙,并非上好的檀木,刻着一行工整漂亮的字。
  “亡母陆氏训盈之位。”
  青年将牌位放在长桌上,又拿出空洞里放着的线香,借着炭盆里零星的火苗点燃,插在八角香炉中,房间里重新散出檀香。
  房间里没有蒲团,谢洵只能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垂下眼眸,烛光照着他左眼下那一点泪痣,他恭恭敬敬地叩首。
  落霜院破败、陈旧,从前住在这里的女子也只是主君的一个妾,就算生下儿子也照样如履薄冰,偌大的侯府,落霜院是众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从前谢洵觉得不平,现在竟迟来地生了一丝庆幸。
  没人愿意踏足这样一块晦气的地方,反倒给他祭奠亡母提供了一些便利;若是众人知道他私下刻了母亲的牌位,大概要将这块牌位扔进炭盆罢。
  窗外突然起了风,风声嘶吼着刮向不堪一击的窗牑,像野兽锋利的爪子划过地面,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
  谢洵却依旧跪着,眸中铺满死寂一般的平静,他双手交叠抵在额前,对着孤零零的牌位磕了最后一个头。
  “不孝子谢衡璋向母亲请罪,三年来,衡璋为奸人所掣肘,不得离侯府半步,不得科考,不得荫官,儿亦无入仕之法。”
  话音微顿,年轻的郎君抬起漆黑眼眸,直起清瘦的脊背,静如深潭的眼底终于露出一丝情绪。
  “但母亲放心,衡璋已有应对之法。我一定会完成您的遗愿,会还陆家一个清白,也会让所有欺辱过您的人都付出代价。”
  宣宁侯、王夫人、偌大世家里所有落井下石、冷眼旁观的加害者,一个都别想逃,一个都逃不了。
  谢洵心如天地间一抔雪,自认无情无义,冷漠至极。
  他珍重地收起牌位,重新挂回无字白纸,修长如玉的手指拿起尚未燃尽的三支线香。
  细微的火星还在燃,檀香涌入他的鼻腔。
  青年隐约间甚至能看见烟雾的形状,眼底的情绪如浪潮翻涌,将熊熊燃烧的欲望推至顶峰。
  窗外的风声还在呼啸,手中的线香也在烧,突然,谢洵鬼使神差地并拢手指,白玉指尖径直捏灭那点火星。
  本就纤细的线香顷刻断裂,年轻的郎君一半身子罩在浅黄的烛光下,一半身子却留在墙角的阴影下,宛如一尊撕裂的神像。
  除了所谓的神佛和他自己,没人知道谢洵方才想到了什么。
  那截细香,那点火星,那丝光亮。
  他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风光尊贵的公主殿下。
  皎洁月光下,那人落在他怀抱里的一截纤腰;以及今天她站在灿灿晨光中,露出的半张白皙侧脸。
  “听说三年前,殿下曾提剑上殿。”
  耳畔适时响起岁阑今夜说过的话,寥寥数语,谢二公子脑海中却自行勾勒出一道窈窕的身影。
  朝堂之上,少女的凤眸中却盛满了直白的杀意。
  谢洵突然发现自己对未来的妻子知之甚少,她像是一本前朝遗落的孤本典籍,每掀开一页,都会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虽然他依旧觉得靖阳公主不过是一个浅薄无知的女子,但不可置否,她的生命力,还真是强到让人羡慕。
  元妤仪想活,也想让自己在乎的人活,于是两相权衡,选择那条牺牲最小、收益最大的路走。
  对于这点,谢洵是欣赏的;不可否认,他也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
  至于她的心机和手段,青年觉得无所谓,既然夫妻二人都抱着利用的心思,那干脆将这桩设计来的婚事发挥出最后一丝价值。
  榨干抹净,才算值当。
  ……

当前:第15/13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