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清如许》作者:清明谷雨》第19/88页


  途中有影卫呈报密函,梁徽也不避祝知宜,直接拆了。
  这下轮到梁徽看密函,祝知宜看梁徽。
  他小时候一直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五殿下没有什么印象,其实年轻的帝王生得很漂亮,眉目英隽,鼻梁高挺,专注的时候会微微皱起眉心。
  好一会儿,梁徽突然掀起眼帘,祝知宜反应极快,堪堪垂下眼去,极其自然地,目光堪堪擦过,并没有交错到一处。
  他莫名松了口气,顺势闭上眼,佯装小憩,便没有看到,梁徽暗自弯了的嘴角。
  祝知宜渐渐真的沉入梦乡,这些天太累,出行事宜繁杂,祝知宜在梦中也不得安宁,蹙了眉心,梁徽伸手去接他那快要落空的脑袋。
  长发漆黑柔软,缠在他指尖,梁徽捻了捻祝知宜发丝,不知在想什么,马车忽而晃顿起来,梁徽索性坐到他那边,将人脑袋搁到自已肩上。
  祝知宜睡得沉,蹭了蹭他的肩窝,半梦半醒中,好似听到有人来报:“……傅君容……劳顿…请……皇上……探望。”
  梁徽忙伸手捂住祝知宜的耳朵,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侍久久等不来回复,试探着抬头,对上皇帝凌厉的眉眼,心一跳,退下去了。
  祝知宜许久未睡过这样一个安眠觉,醒来时恰逢行队驻足河边休憩,河溪清澈,祝知宜就在岸边看马儿饮水吃草,胡勒烈颜列队尾段走过来问安。
  祝知宜点点头说不必拘礼。
  烈颜看看河面又看看他清丽的侧脸,咧嘴一笑:“君后可是想吃鱼了?臣可以下去抓。”
  祝知宜挑眉:“你还会抓鱼。”
  胡勒烈颜借机诚邀他来自己家乡:“臣自小在天池边长大,夏日下河,冬日凿冰,那里的鲇鱼最是肥美味鲜,若是君后有机会来,臣定要带您尝一尝试孜然碳烤的。”
  祝知宜听他夸北羌多了,也有些不甘示弱,负手道:“好,不过还是先请烈颜王子尝一尝我大梁的河鲜澄蟹,大梁河源丰足,澄湖鱼米之乡,三秋桂子十里荷香,桃花流水鱖鱼肥,若殿下不急着回去,可待到秋高之时,赏菊吃蟹。”
  胡勒烈颜一喜,上前半步:“既然君后盛情邀请,臣——”
  忽然,“咻”地一声,头顶划过一柄剑,柳叶枝条被砍落纷纷扬扬,剑又回鞘。
  梁徽的。
  皇帝在不远处听完禁军都督呈报事宜,走过来捡拾起那柳枝,修长手指转动。
  祝知宜果然被吸引了注意,眼神飘过来。
  梁徽也不抬头,编好了一只蜻蜓,才递到他面前,有点遗憾地笑笑:“不是春日最新的一茬了。”
  此地还未出燕平,祝知宜接过来,章台柳果然碧色翠郁,筋脉、叶形、长势都比宫中的人工柳可观。
  祝知宜左右打量,有些爱不释手:“每一茬都好,绝胜烟柳满皇都。”
  梁徽贴近半步,伸手教他如何将柳蜻蜓的翅膀撑起来,道:“朕看这韩愈分明就是跟张籍在炫耀。”这诗就叫《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两人一人掉一句书袋,胡勒烈颜在博大精深的诗词歌赋中原文化插不进话来,几次张口,欲言又止。
  梁徽站到另一边,恰恰挡住他看祝知宜侧脸的视线,扬起手上还剩的两条柳枝:“清规还想要什么?”
  祝知宜领教过他的手艺了得,打算想个难些的,他对上梁徽漆黑如墨的眼,鬼使神差轻声道:“狼。”
  “什么?”梁徽凑得更近去听。
  祝知宜退开半分,很淡地弯了弯嘴角:“就要狼。”
  梁徽也弯起嘴角,神色有些纵容,低头开始编:“看来威武猛兽才入得了清规的眼。”上回做雪雕他点了豹子,现下又要狼,实在不太像他食草的性子。
  梁徽动作很快,小苍狼活灵活现,祝知宜看看梁徽,又看看草编,沉吟:“挺像的。”
  獠牙尖尖,耳朵也尖。
  梁徽哪儿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马上又变出一只羊,也学他的样子,沉吟:“挺像的。”
  祝知宜:“……”
  作者有话说:
  【桃花流水鳜鱼肥】引自张志和的《渔歌子》


第20章 小羊与狼
  嫩青色的小羊和碧翠色苍狼在梁徽骨节分明的大手里紧紧相贴,梁徽竟还要狼牵着羊,排排坐好。
  “……”祝知宜看不过眼,“皇上是九五之尊也不能违背遵循天地之道自然之律吧。”狼同羊怎可相生安好。
  “万一这只狼看这羊顺眼呢。”
  祝知宜辩驳:“弱肉强食乃本性。”
  “真正厉害的狼能控制自己的本性。”
  “……皇上高兴就好。”
  梁徽轻笑一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倾身,将那头小狼系在祝知宜的袖襟上。
  傅苏远远望过来,皇上低头的时候侧脸很温柔,长睫垂覆,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笑意,虽然很淡,但傅苏的心还是不由得被灼烧了一瞬。
  祝知宜挣了一下,嘟囔:“这成何体统。”
  梁徽按住他,靠近,低语:“出了禁城天地之大,君后若是再绷着,下边的人更不敢玩了,清规就当与军臣同乐吧。”
  祝知宜觉得有理,又觉只自己一人戴颇为失仪,便对始作俑者道:“那皇上当以身作则。”
  梁徽大大方方:“清规帮朕系。”
  祝知宜去系他袖子,梁徽一避,指了指自己心胸前的斜襟:“系这儿。”
  正中心口的位置。
  祝知宜无法,只得微微倾身靠近他。
  梁徽看着青碧细柳绕在他修长白指之间,呼吸沉了些,两人贴得近,他微一偏头嘴唇就要碰到对方耳尖,从远处望像是两人在耳鬓厮磨地亲昵。
  祝知宜专注却不得要领,梁徽温声耐心教他:“细茎和叶绑在一处。”
  “不用这么小心,它很结实。”
  “对,就这样,打个死结。”
  温热的吐息像滚烫水汽钻进耳郭,祝知宜嫌他叨絮,下意识微嗔地瞪他一眼。
  梁徽一怔,笑了,鲜少见祝知宜这样生动,仿若眉间那点观音痣都变得灵动。
  祝知宜系好,顺手抚平刚刚被自己抓起的一点褶皱,轻轻拍了一下他胸口:“好了。”
  手掌心的温热直直传进梁徽心口,梁徽忽然圈住那只纤细的手腕,拿开,不让人发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他今日着了紫金云纹袍,斜襟那处盘着九角龙蟒,腾云驾雾,威凛不可侵,系上了那小柳编仿佛是这九天真龙龙头顶着这碧色小羊扶风直上,有些滑稽,也有些可爱,梁徽暗自欣赏,大悦。
  “清规,若谁先卸下谁便输了。”
  “……好吧。”
  两人一同往回行,甫一回头发现傅苏在不远处静静望过来,不知站了多久。
  祝知宜鲜活面容重新变得端庄淡然,道:“臣先回车上了。”
  梁徽想拉住人,祝知宜走得快,跟缕烟似的飘走,连衣袖都没让摸到。 梁徽只好朝傅苏点点头,温和但疏离,等了几秒对方不说话,他便先开口:“君容感觉好些了么?”
  傅苏眼角微红,目光痴缠依恋,浓重的埋怨想藏又藏不好,他从没见过梁徽那样神采奕奕的笑模样,还带着几分少年贪玩的稚气、一点不防设。对着他,又变回了高高在上的天子。
  “皇上不是只知陪君后么?”还管他感觉好不好。
  行途中他水土不服,已连日发烧,命人禀了数次,皇上只命人断断续续送了好些珍补奇参,人却一直在君后的轿车中寸步不离,难不成真喜欢上了这个毫无情趣的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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