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清如许》作者:清明谷雨》第80/88页


  当日是对方冒着巨大的风险帮他从风梧苑脱身,还送了丰足的盘缠他才能顺利回京。
  前些时候梁徽派兵南下后直接抄了凤梧苑,祝知宜奉以江竹里黄金百两和许多银庄资产。
  江竹里知道祝知宜是大梁当今君后时怔愣了好一会儿,心下苦涩酸胀,想着自己自小被买入柳巷,如今脱身也无以为家,便跟了京羽卫回京。
  他只是想当面道个谢,还有……再见那似谪仙下凡的人一面。
  前些日子抵京,正逢祝知宜去蛊,梁徽又大伤未愈,腾不开身,后又上任阁首,直到休沐了才有时间动身前去会面。
  江竹里如今住在乔一安排好的一座庄府上,是祝知宜赠与他的落脚之处,园林、侍仆一应俱全。
  变回了君后的祝知宜也和江竹里记忆中那个坚毅淡然的君子无甚变化,没有架子,亲和可近。
  祝知宜问他今后有何打算。
  江竹里摇头。
  祝知宜认真想了想,建议他不如去试试京中即将招考的藩乐使一职。
  他回朝之日把这个职位从礼部和吏部摘出来面向民间选拔就是为寻实干之人。
  以前一些权贵高官总喜欢将门族里没本事出息的子弟塞到这种看似闲职的位置,尸位素餐,如今他上任阁首,也是时候改改这种风气了。
  祝知宜为他分析:“你擅多族语,又精通乐理,琵琶琴技精绝,不妨一试。”虽然他不能为江竹里做人情打点,但凭他对对方技艺的了解,是能胜任这个职位的。
  江竹里虽然没有当官的经验,但技艺高超,性格果练,又识字,只要有一颗为民做事的心,肯学,不是什么难事。
  江竹里怔住,茫然地问:“做官么?臣民这身份……”
  他沦落风尘这么多年,怎么去跟那些出身清规、根正苗红的读书人、贵公子比。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更何况是他们这种人。
  祝知宜坦然看着他:“英雄不问出处,既然招榜上没规定不许从前是奴籍,你便是符合条件的。你如今是民籍,是自由身,只要你自己不介意过去,谁也不能看低你。”
 

第93章 狼与兔与羊
  江竹里心里一震,他没有在祝知宜眼中看到一丝轻蔑和鄙夷,但还是下不了决心。
  祝知宜又鼓励他:“你不比任何人差,我被绑在凤梧苑的柴房之时,你在前堂万千人前弹《黄金台》,精妙绝伦、振奋人心,含着一股顽强的生机和野心,那日……我刚挨了打,险些熬不下去,是你的琴声让意志消沉的我得到了很多力量鼓舞和希望慰藉。”
  江竹里震撼更甚,他在凤梧苑见过太多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卫道夫、道貌岸然的腐朽酸儒,他的技艺是供人消遣的玩意、是待价而沽的乐子。
  可堂堂大梁君后、那样华彩绝章的一个人说他不比任何人差,说他的琴声能给人力量。
  江竹里终于说:“好,我去试试。”
  祝知宜欣慰一笑。
  江竹里收起眼底不该有的情绪,挽留祝知宜在府上吃一顿饭,也算是答谢他对自己的诸多相助,这已超出了当日他帮祝知宜的那点情分太多太多。
  祝知宜婉拒:“你不必放在心上,你于我有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我当日答应过你的。我还赶着回宫,若是以后有什么事,可直接到太傅府找管家,我叮嘱了他若是你要见我,让他入宫传达。”
  江竹里心里又热又烫,也知道自己不该再挽,可还是忍不住道:“君后很急么?一顿便饭而已,君后给了臣民太多东西,臣民实在无以为报。”
  祝知宜有些无奈笑笑,只好照实说:“那下回吧,皇上还在宫里等我。”
  其实不是,是他不放心梁徽,总担心他不按时用药用膳。
  江竹里一怔,一句“你当时拼了命也要逃出来是不是因为他”险些脱口而出,可他看着祝知宜眉梢眼角的宠溺之情,又觉得不必再问了,也不应当问。
  江竹里敛眉作揖:“那君后路上小心,恭送君后。”
  祝知宜快马加鞭回了宫,梁徽果然还未用午膳,看到他去了不到一日就回也略微惊讶。
  虽然他也的确不愿意祝知宜离宫太久,但这些日子祝知宜给的安全感很满,他便也不再像从前那般风声鹤唳的。
  祝知宜说:“梁君庭,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梁徽挑起眉,竟是糖葫芦。
  他讶异的不是糖葫芦,而是买糖葫芦的祝知宜,祝知宜从来不是买这些东西的人。
  祝知宜道:“是那年夏露咱们逛庙会你给我买的那家。”他回宫时特地绕路去买的,幸好那家小店还在,没白跑一趟。
  梁徽现在在吃补气血的药,那副药他尝过,老参的味道极其苦口,虽然梁徽不像他怕喝药,总是直接一口灌下,可喝得久了祝知宜还是想给他寻点甜的。
  梁徽看了祝知宜一会儿,接过来,咬下一个。
  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楂果子,被他跟什么佳肴珍品似的细品慢尝,吃完舔了下唇,盯着祝知宜幽声说:“很甜。”
  祝知宜弯起眼。
  梁徽垂眼,又衔着一颗亲到他嘴边,祝知宜只得张开口接下,梁徽又像反悔似的,用舌从他口中把果子勾走。
  “……”
  殷红的果子在他们口中被推来勾去,外头裹着的那层甜蜜的糖衣被缠绵的唇舌融化。
  一串就三个果子,被果香甜气引来的狼犬昂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最后一个,盘算着怎么也该轮到它了。
  梁徽对此视若无睹,这是祝知宜特意买给他的。
  狼犬巴巴地伸着舌头,祝知宜心软,犹豫了下,道:“要不,还是给它一个吧。”
  梁徽皱了下眉,不解地看祝知宜,又低头瞭了眼挨在祝知宜腿边的狼犬,半晌,有些勉强地同意:“可以。”
  将军:“……”
  他如今跟在祝知宜身边多了,也颇有些傲骨,遭了梁徽脸色,也不愿再吃这嗟来之食,撇了撇嘴甩甩尾巴大摇大摆走了。
  祝知宜想起身去喂:“将军——”
  梁徽匪夷所思冷笑一声,按住他的肩膀,道:“惯得它,咱们自己吃。”
  祝知宜:“……”
  除夕。
  前两日宫里就放了下头的人回家探亲,若是不回去的宫人就按日加赏俸禄。
  剩下的人不多,天微微亮,宫中一片悄静,梁徽醒了没见祝知宜,张福海端了洗漱的来,梁徽问:“君后呢?”
  张福海也纳闷:“奴才也没见着。”
  梁徽也不慌,随手披了件大氅往门外走。
  张福海跟在主子身后,听他吩咐——
  “叫人把粥热上,君后的茉片别泡太浓,六分——”
  梁徽停下,张福海也跟着顿住,抬头一瞧,院子正中央堆着一只……一只张福海也叫不出来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四不像。
  四条腿,两只耳叉着,面部轮廓抽象。
  主仆二人心思各异地端详着,梅树后头走出一人,月白云纹鹤氅,凤仪绣璋。
  祝知宜手上抱着几杆梅花枝信步走来,先和张福海打了招呼。
  “海公公,新年好。”说着拿出一袋金元宝给他。
  这是宫里的传统,逢大年节要给金元宝讨好兆头。
  张福海又是梁徽身边的老人,忠心耿耿,祝知宜一向对他很尊敬。
  张福海受宠若惊接过,沉甸甸的金元宝比往年都多,喜庆一下就溢满了他心头,笑出眼褶子,吉祥话儿也一溜儿地赶着从嘴里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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