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犯上》作者:半里知途》第109/116页


  “你看,这样多好啊,不会惹麻烦,也不会给在意之人制造麻烦,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直到……颜喻突然闯进我这个蝼蚁的世界,他高大又悲悯,冷傲至极,却又比我遇见的所有人都要温柔,我想靠近,想赖着,想一辈子都这样。”
  林痕脸上浮现向往的神情,很快又碎得彻底,被难以忍受的痛苦替代。
  “可后来,棘手的难题接踵而至,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我仅有也最拿得出手的陪伴,都不能完全地献出去,因为他要顾忌许多,每每遇到关键的事时,都要先把我遣走,等好不容易忙完了,还要再腾出精力来陪我。”
  林痕颤巍巍缩手,攥起骨笛。
  “所以我为什么偏要自不量力地往上爬呢,为什么偏偏走了不归路,踩着尸山血海杀回来,当这个皇帝呢?”
  林痕问得茫然,眼神却格外清明,清明到狠厉:“因为只有爬上去了,我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届时哪怕我与他注定回不到从前,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赖着,而不是像四年前一样,被扔了之后连追到他面前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
  林痕抬眼,悲戚地看向容迟。
  “我与他一样,为的不是权势,那困住他的,让他挣扎不得的东西,我又怎会满怀欣喜地收下。”
  林痕笑得勉强却真诚,他掌心用力,攥碎了骨笛。
  碎沫从掌心的缝隙逃脱,簌簌落下。
  世人趋之若鹜的,象征着暗处最大权力的骨笛,就这样碎了彻底。
  “你——”
  容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只觉得震惊。
  待震惊的余威如涟漪般消散之后,他又品出几分理解。
  容迟恍惚间觉得,这样的林痕才是颜喻喜欢的根源,毕竟颜喻看人向来准,总不会独独在情之一事上瞎眼。
  如此再想,便不觉有什么了。
  容迟正想着,又突然发现林痕凛然的神情猛地一滞,僵硬地摊开掌心。
  他跟着看过去,见灰黑色的碎沫里,躺在一个细小的纸卷,从背面隐约透出的墨痕看,那上面应该写了字。
  林痕快速把纸卷捏起来,因为手太抖,足足有三次才把字条捻开。
  容迟见林痕上一瞬还痛苦至极的神情瞬间变得狂喜,他意识到什么,快步朝林痕走过去。
  可林痕根本没等他,他在看清上面字的下一瞬,就毫无形象地狂奔了出去。
  等容迟追到人时,字条已经到了舒案手中。
  林痕的脸兴奋得涨红起来,拳头也不自觉地攥得死紧,他急切地问:“这是浮华枕的方子对不对?颜喻的毒是不是能解了!”
  容迟闻言也跟着激动起来,他目光希冀地锁在舒案脸上,等对方点头,说出一个“是”字。
  可惜,舒案的眉头只是舒展了一瞬,很快就拧了起来,在他们的心彻底因为他的表情悬吊起来时,舒案终于开了口。
  “这个方子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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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的~


第78章 “不要害怕了”
  这是梦吗?还是走马灯?
  颜喻站在人来人来的街道中央,抬起头,看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牌匾,颜府门前的牌匾。
  此时正值盛夏,炽烈的日光洒在金色的“牌匾”两字上,像是为其镀上一层滚烫的温度。
  他惶恐又急切跨过门槛,看到颜府里面热闹的盛景。
  洒扫的下人弯腰忙碌着,额角被太阳炙烤出大颗的汗珠,但脸上还是洋溢着开心的笑,他们时不时交谈两句,不知谈到什么,引起一阵捂嘴轻笑。
  是深埋在久远记忆里的,熟悉又陌生的情景。
  颜喻尝试和他们说话,但他好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不能被看见。
  颜喻失落片刻,这才了然,想起这是十多年前,颜府出事前的最后一个夏日。
  很快,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似的,下人突然端正了神色,朝大门处鞠躬行礼,恭敬道:“老爷,少爷。”
  颜喻转头,看到身穿朝服的自己,以及走在自己身边的,脸带笑容的父亲。
  两人并肩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回来了啊,今天还挺久的。”身后突然传来母亲的声音,颜喻急忙转头,看见笑得开心的母亲。
  母亲的眼睛已经有了些细纹,笑起来时,细浅的纹路便聚在一起,刻画出时光的痕迹。
  “是啊,今日朝中的事有些多,”父亲笑着,骄傲道,“今儿陛下问赈灾的事宜,咱儿子奏对得好,还被陛下夸了呢!”
  “是吗!”母亲的笑意更深,她往前走了两步,掂起脚要像儿子小时候那样揉一揉颜喻的脑袋。
  虽未及冠,但颜喻已经很高了,比父亲母亲都要高。
  他撇了撇嘴,抱怨道:“娘,我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要摸头。”
  嘴上如此说,但还是乖乖把脑袋凑了过去。
  母亲笑着拍了拍颜喻的脑袋,佯怒道:“你不管几岁都是我儿子,有什么摸不得的。”
  “是是是,娘说得对。”颜喻笑着讨好道。
  “行啦,下人已经备好饭了,你们爷俩快去换身衣服,然后来膳堂吃饭。”
  三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颜喻眼中晕染开笑意,他抬脚想跟上去,却一步跨进灰暗阴冷,闪着雷鸣的雨幕里。
  上一刻还笑着的父母被绑到行刑台上,母亲脸上的皱纹深了好多,像是被风雨拓印出来的。
  父亲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转变成散不开的担忧,他跪在刑台上,想对被押在下面的儿子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可刚刚挽起嘴角,笑意还没盛开,就变成了鲜红刺眼的血。
  颜喻脱力地跪下,跪在了血水泥泞中,跪在了被雨水打得狼狈不堪地江因身前。
  小孩害怕地哭着,眼泪混着雨水砸在他肩上,把他压垮。
  垮在了亲朋远去,徒留阴谋算计的世间。
  画面快速变换轮转,从夏到冬,从冬到秋,他又一次站在泥泞边,俯视狼崽般的少年。
  日月流转,少年站起,走近,拥抱,又被推远。
  世间孤苦,他又回到孤零零的岁月。
  画面再转,故人笑着又哭着,站在咫尺之遥的位置,那人倔强地靠近,把他紧紧抱住。
  可是脚下的土地在一寸寸坍塌,下一刻,他就跌了下去。
  抓不到,什么都抓不到,窒息和恐惧尽数卷来,不容抗拒地把他往下拉。
  下坠的过程其实不痛苦,五感被剥夺,他徒劳地感知着,有什么东西在被一点点地从身体中抽去。
  突然。
  意识泯灭之际,他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喃喃着说了很多话,他听不清,却精准地捕捉到一声又一声近乎绝望的呢喃。
  “颜喻……颜喻……”
  很痛苦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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