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犯上》作者:半里知途》第3/116页


  人前高贵矜傲的丞相只有在床上才是脆弱的,林痕动作不停,视线在颜喻脸上转了无数圈。
  果然,只有噙着泪的桃花眼才是最真实的,也是最漂亮的。
  颜喻被折腾得难耐,毫不留情地抬脚往林痕身上踹,却在得手之前被擒住脚腕。
  林痕摩挲着颜喻脚腕内侧那颗似血的红痣,眸色晦暗,哂笑道:“四年不见,颜大人在榻上踢人的功夫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颜喻被撞散了思维,迷蒙间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到最后,他只剩一个分外清晰的念头,那就是早在四年前,他就该杀了林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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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林痕?”
  “吁……”
  闷头向前的马听见熟悉的口令,踱了几下蹄子停在原地,肃穆的高墙遮出一片暗湿的阴影,隐隐回响着突兀的马蹄音。
  马车还没有停稳,车夫就连忙滚了下来,他躬着身子,用粗布袖子抹去脸上的雨水,恭敬道:“大人,到宫门口了。”
  “嗯。”很淡的音色,比落在脸上的雨点还要凉上几分,车夫还没反应过来,视线中就出现一双雪白的锦靴,细细的雨丝落在上面,留下小到几乎看不见的湿痕。
  他一愣,这才想起忘记给人撑伞了,他战战兢兢地抽出油纸伞撑开,正要跪下谢罪,伞柄就被一淡到几乎没有血色的手握住:“伞本官自己撑着,你回去吧,不必等了。”
  车夫惊慌松手,倒退两步,目送白色的身影步入深红的宫门中。
  车夫一个姿势僵了好久才敢挪动,雨幕很薄,轻纱般笼在眼前,不远处的身影虚虚实实的,与深暗的宫道相比,洁白得过分。
  那身影就像话本中描绘的仙人一样,姿态如松,疏离且不落凡尘。
  他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瞧着也不像是个鬼面罗煞啊……”
  颜喻不知道车夫仅见了他一面,就在心中否定了世人对他的评价,他走得有些急,素色的衣摆落在伞外,沾染了秋雨的凉意,他紧了紧握着伞柄的力道,脸上的血色又散了一分。
  “属下拜见大人,这是刘管家送来的披风,让属下转交给大人。”一侍卫打扮的男人追上来,停在颜喻身后,双手捧着纯白的狐裘,狐裘上白毛翘起,尾端挂着几颗细小的水珠。
  “有劳。”颜喻抬手止住侍卫要帮他披上的行为,接过狐裘自己披在肩上,动作间他上下打量了侍卫一眼,问,“你叫何名字?我怎不记得见过你当值?”
  “属下王牧,三个月前刚被调到宫门前当值的。”王牧垂下头,恭敬回答。
  “三月前。”颜喻轻声重复了句,仔细算来,他自年初南下处理贪污一事,到现在也已经有大半年了,按理说宫中人员调动不可避免,但他的神色还是暗了暗。
  “行,本官知道了,回去当值吧。”颜喻摆手,把人打发走,继续往前走。
  衣角翻飞,他的步伐比之前更急,刚走到拐角处,就听见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拐角后一连出现三个小太监,领头的闷头走得极快,若不是反应及时怕是直接就撞到颜喻身上了,三人堪堪刹住脚就立马扑通跪在了坚硬的石路上。
  “你们不在御前守着,这是要去哪?”颜喻的声音依旧冷淡,只是里面夹杂了显而易见的怒意。
  后面的两人埋头不敢回话,小福子知道颜喻向来最在乎皇上,只好硬着头皮道:“回……回大人,陛,陛下被赵公子等人带走,在西宫那边受惊了,说,说是因为——”
  “起来,带路。”解释被打断,小福子不敢耽误,从地上爬起来给颜喻指路,期间他小心瞥了眼人的神色,秀眉微蹙,眼中翻腾着怒火,风雨欲来也不过如此。
  小福子连忙回神,在心中为自己点上一支蜡,拔腿追上了已经走远的人。
  所谓西宫,其实就是皇宫西面的几座宫殿,这一带荒凉了太久,地面坑洼不平,不知名的野草爬满墙角砖缝,枯萎之后也无人清扫,于是就和枯黄的落叶一块,堆积在泥泞的小道上。
  颜喻就是在这样凋零的墙角处见到江因的,彼时他正卖力抻着脖子,踮着脚尖往人群里面看。
  颜喻脚步一顿,他闻见了雨腥之中的血腥味。
  “陛下。”他冷冷地喊了一声。
  左右摇晃的明黄身影猛地一顿,转头露出一个欣喜的脸庞,十四岁的少年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漂亮的酒窝,少年没听出他声音中的冷意,惊喜地冲到他面前,扬声喊:“舅舅,你回来啦!”
  江因个子不怎么高,踮起脚尖也才到颜喻的下巴,颜喻对江因笑了下,视线却扫过去,落在江因身后的墙角处——那里蜷缩着一个人。
  吵嚷在颜喻出声的刹那就已经止息,数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垂首躬身站在两侧,小太监跪伏在地上,周遭安静极了,唯有那人粗重的喘息格外突兀地响着。
  少年应该是疼狠了,挪动的速度很慢,他应该是想站起来对颜喻行礼,可不等他站起来腿就脱力地弯下去,砸在地上。
  触及少年满脸的血污,颜喻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江因看到,想伸手摸他额头,却被他严厉的眼神吓到,收回手垂着脑袋不敢动了。
  “怎么回事?”颜喻问。
  小福子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就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回大人,陛下今日兴致不错,说想来这边逛一逛,我等便随陛下一同前来,谁知此人突然出现,惊扰了圣驾,我等观他衣着,不像是宫中人,于是就准备教训教训他。”
  说话的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还算不错,就是眼圈底下带着层乌黑,双目无神,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跋扈少爷,颜喻不喜:“你是谁?赵渊的儿子?”
  赵文毫闻言扯了下嘴角,回得恭敬:“回大人,正是。”
  听见这话颜喻就收回了视线,转到满身血污的少年身上,少年紧抿着双唇,似是不服赵文毫的解释,眼中的不甘和怒火很盛,可又在他看过去的一瞬间,尽数收敛。
  黝黑的眸子回归平静,像一汪平静到过分的湖水,惹得人总想往里面扔些东西,好激出点不平静的涟漪。
  颜喻想靠近些,可再往前一步就是泥泞的湿土,他犹豫一瞬便歇了心思,好在有个小太监还算激灵,见状把少年薅起来,押到他面前。
  膝窝被人踹了一脚,膝盖就砸在石面上,撞出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
  少年跪在地上,头却不屈地往上抬,莽撞地与他对视。
  漆黑的瞳仁浸了血,隐隐间发出猩红的光,颜喻猝不及防撞进这样的眸子里,发觉这双眼睛简直漂亮极了。
  他指尖有些痒,鬼迷心窍般抚上少年颤动的睫毛,上面的血迹未干,沾在指尖上,有些难受。
  少年还在看他,神情有审视也有戒备,像只被困住的小狼崽,颜喻仔细瞧了眼,没从里面找到求救的信号。
  可他向来对漂亮的人格外宽容,即使他不出声央求。
  兴趣大涨之下,话音也软了些,隐隐带着些宠溺,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戒备未消,张了张口,沙哑道:“林……痕。”
  “林痕?”颜喻重复了一遍,在记忆中找到了这个名字,目光再垂下时,兴趣温柔都散了干净,“林王林修溯的儿子?”
  虽是在问,语气却全是肯定。
  不等回应,颜喻就嫌弃地撤了手。
  林修溯是大庸唯一一位异姓王,也是北疆最大的城池临溯的守将,手握重权却不知满足,近来频频试探他的底线,野心昭然若揭。
  他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就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没想到,竟是先碰见了他儿子。
  颜喻垂眼,见林痕敏锐地觉察到什么,虽是还在看他,黑眸里本就不明显的光亮却变得变得微弱,警惕浮上来。
  可惜是仇人的儿子,白瞎了这让人惊艳的好容貌。
  颜喻厌恶地捻着指尖的血迹,声音发冷:“本官原先还道宫中侍卫竟如此不作为,竟然能让城外的乞丐混进来,原来是个宫中人,还真是罪过。”
  林痕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下,似乎是没想到颜喻的态度转变会这么快,等反应过来时,眼中又恢复平静,头也垂了下去。
  颜喻垂眸,看了眼他头顶上混着血水的黑发,又扫了眼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赵文毫,压下心中的鄙夷,沉声吩咐:“惊扰圣驾本是死罪,念在你是初犯,又是无心之失的份上,减轻些刑罚,就打个二十大板吧。”
  “大人!”林痕骤然抬头,沾了血的眉头蹙紧,藏得很好的不甘被逼了出来,他说,“我只是路过,没有惊扰圣驾。”
  像个被逼到绝路的狼崽子,颜喻饶有兴趣地想,可惜是林修溯的儿子,不然他还想好好逗一逗。
  颜喻挑眉,用不屑的目光回了林痕的争辩——他知道,但不在意,他只是想让他死而已。
  林痕不甘的表情一僵,双拳紧握,手背绷起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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