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犯上》作者:半里知途》第93/116页


  见江因护得紧,颜喻又问他师兄在哪里,可一向听他话的江因突然变了性,也可能被他的新师父给教聪明了,就是紧咬着牙关,一个字也不透露。
  可总不能一直让林痕那样昏迷下去吧,颜喻越想越心焦,可看江因困得实在是撑不住了,他只好暂时放弃逼问,把江因裹进被子里,让其好好睡一觉。
  而他一直失眠到天明。
  很困,身子也累,可眼睛一闭上,脑海中就会浮现林痕长了满身红疹的样子,密密麻麻地疹子逼到眼前,让他越想逃避就越清醒。
  他盘算着昨晚江因应该是受刺激了,所以才会如此抗拒,打算等江因睡醒了再好好问问,可不曾想,江因还没有睡醒,他自己就快烧得意识不清了。
  刘通去请钱紫山的时候,颜喻还饶有心思地探了探自己额头,竟然和林痕的不相上下。
  对比完,他又笑自己魔怔。
  钱紫山来得很快,给他诊完脉就摆出毫无新意可言的愁眉苦脸,然后叹着浊气摇头,说:“大人,您这情况,老夫实在无能为力了啊。”
  意料之中,颜喻并不怎么惊讶。
  他不怎么在意地询问:“还有多久,给个准话吧。”
  钱紫山躬着腰来回踱步,欲言又止了多次,见他似乎真的是接受良好,才犹豫道:“能撑到春节都是好的。”
  春节的话,颜喻算了算,从冬至到春节,还有四十余日。
  好或不好谈不上,最起码还能有点盼头。
  颜喻还想具体问些什么,比如他能否走得体面一点,可还不等开口,就见钱紫山神情别扭地僵住了。
  无措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到他身后。
  颜喻心道不好,回头果然看到江因,那孩子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只撇着嘴要哭不哭地站在门框边。
  钱紫山离开了,颜喻转头,摆出个笑问:“稚儿什么时候醒的?”
  “醒得很早,”江因道,“钱伯伯把脉的时候就在这儿了,可是舅舅生病了,没有发现。”
  颜喻笑了下:“稚儿饿了没,去找刘伯,让刘伯带你吃饭去。”
  江因憋着泪摇头,问:“钱伯伯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舅舅刚在和他聊一些稚儿不需要懂的事。”颜喻道。
  “骗人!”江因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师父给人看病的时候就这样说,我知道是什么意思,舅舅在骗稚儿。”
  颜喻一怔,心都要被江因的眼泪浇软了,他走过去帮江因擦了泪,软声哄道:“稚儿乖,舅舅只是发烧了,没事儿的。”
  江因抓着颜喻的袖角呜呜地哭着,说:“师父来了,他就是没有进京,他说我和师兄若是遇到问题,就传信给他,他会来找我们的,他特别厉害,我给师父说,让师父帮舅舅看病。”
  颜喻揉了揉江因的脑袋,温柔道:“那先谢谢稚儿。”
  江因垂下脑袋不理他,颜喻看出江因这一路下来,脾气见长,也成熟了不少。
  这是好事,毕竟他陪不了江因多久了。
  他牵起江因的手,道:“走吧,我们去吃饭。”
  吃完饭江因就带着刘通去找师兄,直到傍晚两人才回来,身后跟着个身穿白衣的俊朗男人。
  男人很高,粗略估计应该和林痕差不多少,纵使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也丝毫没有削弱眉眼间浑然天成的贵气与疏离。
  对方还未走近,打量的视线就毫不掩饰地投在了他身上,颜喻从赤裸的视线中感受到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待看清五官,他着实愣了片刻,才回想起这人的名字:“舒案?”
  男人还没有反应,江因就先凑过来,试图纠正颜喻:“舅舅,我师父不叫舒什么案,他叫舒览青。”
  “无妨,”舒览青淡淡道,“舒案是我以前的名字,不算喊错。”
  舒案,颜喻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此人便是容迟口中那个分离十年不知生死的男人。
  颜喻没有想到这位故人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医毒圣手,他面色复杂地盯着人看了两眼,转而对江因道:“稚儿先去玩吧,我有话要和你师父说。”
  江因皱着眉头不想走,但拗不过颜喻,于是只得小心道:“那舅舅不要欺负师父,师父也要认真帮舅舅看病好不好?”
  两人皆是和蔼地回以淡笑,等江因刚转身离开,二人就把脸拉了下来。
  颜喻对舒览青投来的敌意已经习惯了,虽然他到现在都不清楚这莫名的敌意到底源自什么。
  但对于自己投出的敌意,他是挺清楚的,就是这人伤了容迟的心。
  从前的恩怨暂且不谈,舒览青救了江因的命是真的,颜喻自认不是知恩不念之人,他起身,双手交叠与额前,躬身朝舒览青行了个大礼,道:“不论从前恩怨如何,颜某还是要谢过舒公子对我侄儿的救命之恩,今后舒公子若是有需要,我颜府上下定会鼎力相助。”
  舒览青没什么表情,只道:“怕是等我真的有需要的时候,你的骨灰都化成渣了。”
  颜喻还维持着脸上的淡笑,他直起腰,好奇道:“你这嘴上功夫是同容迟学的?”
  舒览青闻言,脸色变了几变,俊朗的五官拧巴起来,贵气疏离消散大半,都变成恼怒了。
  颜喻见好就收,把话题拉回正事上:“陛下中的毒,江因说是你配制的,可否劳烦进宫一趟将其解了?”
  “陛下?”舒览青瞥了颜喻一眼,“喊得还挺亲切,他那样不是正好,半死不活,正好方便你报复,为何要解?”
  口气虽是嘲讽,但颜喻能感受到舒览青是认真问的,他没有犹豫,郑重道:“他是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再者,输赢有时,我没什么输不起的。”
  舒览青认真打量了颜喻几眼,妥协道:“解毒方法我会教给我徒弟,届时你带他进宫便好。”
  颜喻颔首,道:“多谢。”
  说完,颜喻就有想送客的意思了,但舒案挑眉点了几下桌面,颜喻会意,知道这是应江因的要求要替他诊脉,他是有点抗拒的,但想了想,还是神色复杂地把手腕送了过去。
  对方指腹按在他的手腕内侧,神情慢慢正经了下来,颜喻见舒案脸上的幸灾乐祸渐渐散尽,一直悬吊着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他一言不发地抽回手,不想知道结果了。
  可舒案并没有关心他情绪的意思,扯着袖子如实托出:“情况你自己应该知道,不用我多说,我也实话告诉你,如今毒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已经算是无力回天的地步,我倒是有个拔毒的法子,但在没有此毒配方的情况下,成率十不足一。”
  十不足一,那基本是必死的结局了。
  倒也算不上意料之外,如今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他竟然还觉得松了口气。
  只是还有很多未竟的事。
  颜喻蜷着手指,犹豫一番,问:“那我还有多少日子?”
  舒案想了想,道:“就年前这段时间吧,我这有一味药,能帮你延长几天,可是一旦用药,解毒的难度会更大,是冒险赌一把还是想多几天平静日子,你好好想一想吧。”
  两人相看生厌,舒览青说完便离开了。
  颜喻一人枯坐院中,直到月上树梢。
  两天后,舒览青的徒弟找来,说是已经学会解毒的法子,可以进宫了。
  颜喻让刘通把人送进宫,他没有去。
  只知道施针完成的当晚,林痕的高热就已经退下,红疹也渐渐消散。
  转眼就到了冬月的末尾,这天天空阴沉得厉害,刘通看着雾蒙蒙的天空,说这两天怕是又会有场不小的雪。
  颜喻坐在屋中,从微敞的窗户往外看,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今天已经是林痕醒来的第七天了。
  时间若是有了尽头,就会过得格外快,无论是痛苦还是释然。
  他慢吞吞收回视线,问刘通:“刘伯,你还记得那枚掉在雪里的玉佩吗?你当时是不是捡起来了?”
  刘通想了想,点头:“对,少爷可是现在就要?”
  颜喻点头:“拿过来吧,毕竟不是我的,也该还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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