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诡计》作者:明月听风》第35/360页


  顾寒山沉默了一会,接着道:“后来我们取得很大的进步,再加上医生的指导和药物配合,我终于能够出门,能够接触人群,能够去教室上课……”
  向衡注意到她用的是“我们”。他相信在这个过程里,无论是顾寒山还是她父亲顾亮,都付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心血精力。
  向衡等了等,顾寒山没再说话。
  于是向衡道:“顾寒山,我需要跟你继母聊一聊,先跟你打声招呼。我还会找你家的家政也聊一聊。”
  “行呀。”顾寒山不介意。“我可以把她的电话和地址给你。她叫贺燕。我十二岁那年她嫁给我爸的。你们可能已经发现了,她跟我的关系并不好。”
  “能说说为什么吗?”
  “谁会喜欢一个整天板着脸的死小孩。”顾寒山语气平淡,仿佛说得不是自己。“她喜欢我爸。你说的人格魅力我没有,我爸倒是挺富余的。他又长得帅,工作能力强,会赚钱,知书达礼,照顾一个病小孩,磨练得特别有耐心。贺燕跟我爸一个行业的,所以很仰慕我爸。又帅又有钱还有能力的中年男人,把她迷住了,于是瞎了眼就嫁进来了。”
  “瞎了眼?”
  “你找她聊聊就知道了。她自己的原话。”
  “因为财产分配问题?”向衡问。
  “我真的信你是神探。”顾寒山道:“你直觉真的准。她最大的怨气就是这个。我爸很早就做了安排,不动产还有婚前财产全留给我了。婚后财产没多少,贺燕只能拿一半。而且按遗嘱她还得照顾我才能拿钱。如果这世上有最不想我爸死的排名,我排第一,贺燕肯定排第二。不是她。我爸活着,她才能过得好。我爸对她很大方的。我就不一样了。她跟我矛盾挺深的,她要打官司跟我抢财产的。”
  向衡皱皱眉:“你能应付吗?”
  “我的一个医生愿意帮我,但我目前也不需要。我爸生前请有律师,我有事也可以请教他。”
  “哪个医生?”
  “新阳精神疗养院的主任,简语教授。我爸死后,贺燕就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是简教授知道了情况把我救出来的,他把我转到新阳,我的日子才好过些。后来贺燕经常来找我。我必须具备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她才能卸下照顾我的责任,才能拿到钱。”
  “所以她很积极地安排你出院,又找律师来证明你确实是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
  “我如果是病人,弱势群体,她没办法打官司从我手上夺走财产。她作为监护人在使用我爸遗留财产上是受限制的,我爸还设了代理人监管。可如果我是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人,她跟我就平等了。她要跟我打官司。”
  向衡问道:“你爸做这么多安排,他是有什么预估情况吗?”
  “没有,只是以防万一,提前做做准备。我爸取消了很多工作,也避免与人生怨,他还坚持锻炼身体、健康饮食,他非常自律。因为他知道我需要他的照顾,他说他会活很久,会一直陪伴我。”
  向衡沉默了。
  “向警官,你可以去跟任何人聊。也可以去查查我爸去世的那场救人意外。有人拍下了视频,还投稿到网络媒体,网上有播出来。视频内容无可挑剔,我爸自己跳下河里的。没人推他,没人鼓动他,他周围没人。他自愿地,主动地,冲到桥边跳下去了。”
  向衡看着顾寒山的眼睛,她一向表情淡淡,此时却有了情绪。
  “如果这是谋杀,可以称得上完美犯罪。就算找出真相,主犯也不会死刑的,甚至很大可能逃脱制裁。”顾寒山说着。
  向衡懂。
  如果这真是一场谋杀,顾寒山想做的,就是杀了凶手。
  非常坚决,毫无惧意。
  向衡叹息,他预见了一场犯罪,但他不得不帮着去调查。因为很可能被埋在过去时间线里的,也是一场犯罪。
  “梁建奇是当初拍下视频,投稿到网络媒体的那个人。”顾寒山道。
  “原来如此。”向衡明白了。
  顾寒山沉默很久,道:“我爸死了,没有受益人。我找不到能从中受益的人。”
  “有时候某些人犯罪,不是为了自己受益,而是为了某些人受害。动机,不可排除任何一种可能性。”
  “什么意思呢?”
  “就是不是为了从你爸的死里获益,而是为了折磨某人得到快感。”向衡道:“你爸去世,最受折磨的人是谁?”
  “我。”顾寒山道。


第22章
  周一的早晨。
  八点多的上班早高峰,路上车流如织,行人穿梭,熙熙攘攘一派繁忙。
  城西一处,连着繁华街道的一条宽巷,里头有座中式院落,朴素中透着些气派,有着闹中取静的独特风景。
  这里与医科大一街之隔,院落大门顶上挂着一木质招牌,上书“简在”二字,门口两个石狮把门,大门两旁装了安防监控摄像。
  这里是简语的工作室。
  简语是医科大神经病学系的教授,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神经科学研究中心副主任,也是心理学研究协会理事、某精神鉴定中心主任、新阳脑科学研究中心主任……他的头衔很多,取得的专业资格和发表的研究结果也很多。
  简语在学术界有很高的地位,涉猎的学科范围好几样,其中在神经科学研究领域更是国内顶级专家。他醉心研究,热爱教育,不但主持领导了好几项重要医学科研项目,还因为教学工作突出,被评为医科大十大最受欢迎导师。
  “简在”院中的大树枝繁叶茂,树下花圃开着散着清香的花朵,满满当当的,见花不见叶,很有活力。树上鸟窝里有小鸟鸣唱,合着院门巷外汽车和行人的声响,像是一道城中小林的自然乐章。
  一片大大的落地玻璃前,关阳迎着清晨阳光,在一团蒲上打坐。一旁案几上点着檀香,轻烟袅袅,静静地飘散在宽阔的厅室里。
  贴墙而立的边柜上,音响里传出三声敲击磬的声音,声音由远而近,既不惊扰又显庄重,很有凝聚精神的力量。
  关阳在这声音里睁开了眼睛。
  简语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壶温茶,脚步轻缓。他把茶壶放在案几上,坐在一旁,安静地等着关阳。
  简语今年55岁,正好比关阳大一轮。他跟关阳眉眼犀利的外貌完全不同,是一个端正平和,一身学者气质的中年人。
  关阳从团蒲上站了起来,坐在了简语的对面。
  “这次觉得怎么样?”简语一边问他,一边为他倒了一杯茶。
  “还是很难静心。”关阳微皱着眉头。
  “没关系。那就接受自己目前很难静心的状态。”简语和缓地道。
  关阳沉默着坐了一会。简语也不说话,只安静地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关阳端起那杯茶喝了。
  喝完了茶,关阳放下杯子。简语再帮他续上一杯。
  关阳看着徐徐流入杯子的茶汤,说了句:“谢谢你,简教授。”
  简语微微一笑:“客气了。这次有什么想聊的吗?”
  “没什么新鲜的。”关阳一口气把新续上的茶干了,道:“也没后悔药可吃。我虽然还是心里不好受,但也算想开了。是我自己没处理好,向前看吧。”
  简语道:“那就好。跟自己和解,才能跟真正跟别人和解。”
  “和解不了。”关阳摇头,“我昨天想见儿子,被拒绝了。他妈妈说如果还跟离婚前那样很久才见一次,何必让儿子失望。她还说我看上去状态很不好,让孩子看到,影响心情。现在孩子已经适应新生活,等我也真的适应了再说。”
  简语不做任何评价,只静静听着。
  “我老婆……”关阳苦笑了一下,“前妻。比我强多了。她是一个好妈妈,好妻子,我却不合格。”
  “你是一个好警察。”简语轻声道。
  关阳摇头:“不可兼得,是吗?”他顿了顿,“我这警察也没做得多好。我让生活影响了工作,我把队伍管得一团乱,我都管不好自己。”
  “你会调整过来的,这需要一个过程。你也看到了自己的进步,会恢复正轨的。”
  关阳道:“那也不会再回到从前了。我周五去了一趟派出所,向衡在那里。我原想找个理由跟他聊一聊,但他没给我机会。我听到他那样的语气,看到他表情,就知道什么也不用谈了。他原来那帮兄弟,还有我队里那些人,对我也不太服气了。向衡的影响力很大。”
  简语默默地再帮关阳倒上茶。
  简语与关阳是在四年前认识的。
  简语事业成就高,工作太忙,精力有限。所以在科研之余,他只接手脑部疑难重症患者的治疗。但他也热心公益,多次与相关领域合作做讲座,传授知识,其中与省、市级的公安单位就有些暴力罪犯脑部研究的课题,他多次为警方提供犯罪心理与脑科学应用技术方面的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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