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土地里[1950]》作者:喜河山》第43/108页


  “你别生气。”年英道:“等咱们忙过这一段时期,城乡交流大会以后,咱们还是要继续生产农业机器。”年英赶紧补充道。
  平安没有生气,她只是有些失落,这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农业部那边没说什么吗? ”
  年英也想过这个问题,叹了一口气,道:“我去问过了,我们拿出去的那几台机器推广都不理想,说是大家都习惯用稻桶了,都不想用这个机器。”
  平安嗯了一声道:“我会再想办法。”
  她也没有说其他的,只是低着头继续画结构图,年英看着她,莫名地觉得好心疼。
  “你别急,我还会在想办法,我感觉是大家都习惯了做某一件事情,现在突然让她们改变,他们可能就没那么愿意了,反正不是你的机器的问题。”
  而此时,平安想起了还有一个样机送去了雨兰镇,不知道会是谁在用,是不是也觉得不好用?
  雨兰镇本身就小,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平常也没什么大新闻,于是有点小事情都能传得大家都知道,更何况是这种事情。
  汤家两口子要比赛呢!
  一个用城里机器,一个用稻桶,说谁赢了就跟谁姓。
  不到一天时间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傍晚,女人们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都在热烈的讨论这件事情。
  “汤婶现在越来越硬气了!”一个女人说道。
  “可不是,自从她去参加了那个农民大会,整个人都变了。”
  “你们今天没有去看,汤家热闹得很,古先生她们都到了,坐了一大排人。”另一个女人神秘兮兮的说道:“要不是粮仓的那个小姑娘来的及时,汤婶说不定要遭。”
  “现在都是新国家了,他们还来无缘无故打人吗?”有一个年轻的媳妇儿有些奇怪,说道。
  “古先生那些人啊……”中年女人左右看了看,确定只有自己人,这才说道:“你们嫁过来的晚,不知道以前的事情,我听我妈说,以前古先生他们那个家族的人,把好几个女人都沉了河。”
  “我知道这个事情,说是偷人了。”
  “胡说的,我妈认识其中一个女人,我妈说那是个特别好的女人,都在准备嫁衣了,是那个二流子偷偷去她房里,她大叫出声才会被其他人发现,就因为那个二流子跟古先生他们那一群人有关系,就说是这个女人放/荡。”
  “那真是造孽啊。”
  “可不是造孽啊!”另一个大妈义愤填膺地说了起来,“说起来,胡寡妇刚来的时候,古先生不是也看不惯吗?三天两头都说寡妇出来抛头露面有失体统。”
  “现在人家胡寡妇都在粮仓工作了,他儿子还在家里没工作呢。”
  “当初他还不收平安当学生,他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人,我那个时候经常听到他骂平安是泥腿子,笨脑子,该滚回家去种地,最后他教的学生就平安进城里读书。”
  “这就打胡乱说了,我瞧着平安那个姑娘从小就脑子聪明。”
  “可不是,反而是他那个老来子,以前不是还常说当状元也是可以的,现在怎么不说了,笑死我了,前几天我还看到他在镇上吃酒不给钱被人骂了。”
  “真是活该!他们这是遭报应了!”
  大家说着说着心里觉得痛快极了,古先生那一群人就是压在她们头上的那一把铡刀,每次看到,都会觉得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而现在,她们也看到了古先生这群人拿女人们无可奈何,自然心情激动,心里觉得痛快极了。
  “明天比赛,胡寡妇她们赢了才好!最好让他们都下不了台!”
  “唉,她们那个机器能行吗?而且她们这边就三个女人一个半大的孩子,对方是四个男人。”
  “这不是欺负人吗?这些不要脸的。”
  大家越说越生气。
  “要是输了,我家那口子就又要被说女人干什么都不行。”
  是啊,到时候男人们又有话可以说了。
  女人们想到这里,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胡寡妇和汤婶听了李振花的计划,一下子就斗志起来了。
  汤婶的大女儿大红进来时,就看到自己那平时总是苦着脸的母亲此刻笑开了花:“振花同志,我经常听他们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就是咱们这样的,是吧?”
  李振花道:“我们是三个诸葛亮!”
  李振花也越来越喜欢她们了,以前没有深入农村,对于农村女人的印象并不深,在这里这段时间,认识了唐妈,唐妈什么东西都能变成饭菜,张妈说话有趣,热情大方。
  她越来越爱和她们相处了。
  大红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就好像有记忆开始,母亲就是那张苦脸,和镇上所有女人一样的脸,她也逐渐变成那样了。
  可是,现在母亲变了。
  她带着孩子回来的时候,心里也知道住不了几天就要被赶回去。
  可是这一次,向来不敢反驳父亲话的母亲大变样了。
  她敢跟父亲吵架叫板,还每次都用大道理把父亲说的哑口无言,父亲甚至都不敢打她了。
  前天晚上父亲一威胁要打她,她母亲挺直了腰板:“我现在是农民协会的人了,你要是打了,我下一次我去城里开会,就在会议上跟大家告状,到时候吃枪子的人是你。”
  她父亲气得怒目圆瞪,但还是不敢打,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父亲不敢打。
  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以前特别恐惧的一些事情,实际上没有那么可怕。
  “大红!明天也要靠你了,到时候你割谷子割快一点!”
  大红点点头,道:“那我今天晚上把明天中午的午饭做好,咱们明天不回来吃午饭了。”
  大红晚上给自己的女儿洗了脸,又嘱咐道:“明天妈妈和外婆有事情要做,你到时候就乖乖的坐在田坎上,知道不?”
  女儿点了点头。
  大红看着这个女儿,婆家没有人喜欢丫头,说是赔钱货。
  可她作为亲娘,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从那么小一团养到现在,会叫妈妈了,会跟在她后面给她捶背,会眼泪汪汪地求她爸爸不要打妈妈。
  她怎么可能不爱?
  回娘家以后,女儿这段时间总是怯生生的,话很少,生怕给她添麻烦。
  大红心疼地抱着她:“快睡吧,明天妈妈给你做洋芋粑粑,你不是最喜欢吃那个了吗?”
  小丫头乖巧极了,黑暗中,女儿抱着她的手臂,小脸贴着她。
  大红听到女儿的声音,小小的,她说:“妈妈,外婆好厉害,外公都不敢打她了。”
  大红心情很复杂。
  女儿抬起头:“妈妈,等我长大了,我要像外婆那样厉害,这样爸爸就不敢打我们了。”
  大红莫名地鼻子一酸。
  时间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
  就是在这个房间里。
  就是在这个床上,同样的位置。
  她还是一个小孩,妈妈还年轻,一边哭一边小声骂男人不是人。
  她帮妈妈吹吹脸上的淤青,很认真地跟妈妈说:“妈妈,等我长大了,我会像杀猪匠家的老婆那么厉害,爸爸就不敢打我们了。”
  现在她长大了。
  大红睡不着了,等女儿睡着了以后,她起身,从屋檐下取出了镰刀。
  镰刀一下一下地在磨刀石上磨着,她的眼神也坚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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