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天骄》作者:天下归元》第11/1001页


  “啊啊有啊没有。”
  都钻进来了,还赶人出去,反而启人疑窦。
  两人便都不说话了。
  容溥比铁慈高,他很自然地接过了举披风的任务。
  披风再大都有限,里头空间更有限,铁慈已经努力地向外挪,但仍免不了时而碰触。
  铁慈没想过看起来弱的容溥,身躯其实却很坚实。黑暗中也能感受到男子轮廓线条的流利与优美。
  淡淡昙花香气愈浓,嗅来却不扰人。
  春雨洒落披风上声响温柔,披风下的空间狭窄黑暗而温暖。
  容溥的侧脸在那一片黑暗中微微发光,像一条远而不冷的雪线。
  这是朦胧而清朗的美感,却又带着微微的凉意,铁慈忽然想起了一首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师傅教的,随口吟诵出来,只觉得合情又合境。
  容溥忽然道:“好词,是殿下做的吗?”
  铁慈才反应过来苏轼不存在于这里。便大言不惭地嗯了一声,道:“我学富五车,你懂的。”
  说这话是开玩笑,整个大乾朝都知道皇太女爱武装不爱红妆,尤其讨厌酸诗,宫廷诗会,从不出席。
  但容溥却也嗯了一声,道:“笔写沉浮却又旷达超逸。殿下大才。”
  铁慈怔了怔,忽然觉得无趣。
  说句真话很难吗?
  她想说话,喉咙却忽然一阵痒,想咳嗽,她忍住,背后又火烧火燎起来,步子踉跄了一下。
  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容溥温柔又轻的语声响在耳侧:“殿下,雨天路滑,容臣扶着您。”
  铁慈眼前发花,知道自己撑了太久有点撑不住了,也就靠在容溥身上,道:“劳您了呐。”
  容溥扶着她,就顾不上举披风,两人裹着披风一路歪歪扭扭地走着,铁慈心想多亏这条路清净,这要给人撞上,怕不得以为大虫子成精。
  披风下两人的身躯紧紧贴着,轻微的碰触似乎也有回声,铁慈后知后觉地发觉,这样一路在雨中共披风走下去,也许明儿容溥就真成了她的男皇后了。
  她忽然道:“容卿啊。”
  奏对格局一开,些微的旖旎情境一扫而空。容溥立即直了身体,沉声道:“臣在。”
  “你为何未上辞婚书?”
  “殿下,我为何要辞?”
  “你不辞是你厚道啊。”铁慈笑,“不过我可不能欺负厚道人。”她转过头,盯着容溥的眼睛,“所以,我已经定了新太子妃了。”
  容溥略微沉默,才道:“臣是否有幸得知,殿下新未婚夫是谁?”
  “说了你也没见过。”铁慈挥手,“辽东王第十八子,瞧,和我是不是很配?”
  这回容溥沉默了更久,沉默得铁慈都疑惑了,转头看他,却在一瞬间捕捉到容溥眼底光芒有些奇异。
  她倒真的诧异了,难道他还真认识那个远到天边的王子?
  两人此刻已经转上大路,开始碰上巡逻戍卫,铁慈的手从披风下伸出来,举着自己的令牌,戍卫们远远躬身让路。
  没多久一抬头,看见了瑞祥殿的匾额,铁慈笑道:“哪,我到了。接下来你自己出宫吧。我的披风不方便借你,我让人给你拿伞来。”说着便抬手唤人。
  手却忽然被拉住。
  铁慈愕然转头。
  容溥已经离开了披风的遮盖,绵绵丝雨淋得他鬓发微湿,因此眸更清颜色更如雪,铁慈看自己的手,他却只看着铁慈的眼睛,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容溥没说话,也不放手,铁慈随即明白他在问什么。
  她笑起来,朗然而高贵。
  “太女选婚,唯有容家未辞。你是觉得,我该感激,而不是不知好歹?”
  “我不是”
  铁慈手指一抖,便松开了容溥的手。容溥却又追上一步,铁慈手里被塞了个东西,她低头看,是一支金创药膏。
  她从容地将药膏收了,以一种皇族接受贡物的姿态。微微对容溥一点头,转身拾阶而上。
  一大波人从里头涌出来接她。
  这回容溥没有再跟上。
  他立在原地,看着皇太女在众人拥簇下一步步向上而行,在他以为自己注定得不到答案的时候,铁慈忽然停了步。
  “若容家未辞婚是为和萧家别苗头,那孤何必做你们争斗的器;若不辞婚单纯只是你的怜悯,孤又为何要接受他人的同情?”
  她回首,高阶之上,一笑如云散月开。
  “情爱或者权欲,谁也别想束缚孤。”
  “孤的天下,孤自己挣。”
  铁慈在容溥面前装得一手好那啥,一转过身便身子一歪,众婢急忙扶住,七嘴八舌询问,铁慈哀叹:“太后又罚我跪了,揉揉,快给揉揉。”
  众女便又争着给她揉,顾小小从内殿迎了出来,看见这人头泱泱模样又头痛地退了回去,铁慈要的便是这样,连呼跪出了一身汗,要丹霜赶紧备洗澡水。
  丹霜推窗探头看了她一眼,便重重摔了窗扇去准备了。顾小小站在门槛边,皱眉和她道:“殿下莫再太过娇宠这些婢子了,还嫌詹事府那群老大人唠叨得少么?”
  铁慈还没回答,丹霜神出鬼没地从屏风后探出头来,道:“顾公子少来找我们殿下几次,想来詹事府的老大人们唠叨得会更少些。”
  顾小小瞪圆了眼睛,顾不上回答赶紧退后几步,除了铁慈和家人,他和谁距离近于三尺都会不安。
  铁慈笑着推他走,道:“都是好姐妹,何必置气。”
  顾小小一边倒退一边道:“谁和她是姐妹了”铁慈早已笑着挥挥手入了浴房。
  进了门热气缭绕,她脸上从容的神态顿时化成了龇牙咧嘴,丹霜拎着布巾在圆形澡池边站着,上来三两下就解了她衣裳,然后倒抽一口气。
  铁慈却对她道歉:“师妹,对不住,留在我这委屈你了。”
  丹霜的回答是将浸过药的布巾往她背上一按,铁慈嗷地一声,赶紧噗通跃入水中,激起好大一片浪花。
  澡池里的水也是药水,泡起来十分酸爽,铁慈却不声不吭。好一会儿出浴,丹霜给铁慈背后上了一层胶状的药物,眼看着那狰狞的伤口便被封住平复,铁慈却依旧不满足,道:“还是当年师傅那个什么液体创口贴好用。”
  丹霜翻个白眼道:“师傅统共就带来那么几小瓶,够缝你这沟一样的口子么?”
  铁慈便笑,伸手拨弄着水,道:“过阵子我可能就要离京了,离京前,我要见师傅一回。”
  丹霜应了,道:“离京也好,瞧你这背都快成师傅烤肉的铁网了。回头嫁人吓死新郎。”
  铁慈便想到自己那个刚“镖订”的准未婚夫,那张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画像,哈哈一笑道:“那倒不见得,说不定被吓死的人是我。”
  丹霜哼了一声,道:“左右是个幌子。将来不听话,宰了便是。”又道:“赤雪让人传信回来,说西部那个小狼王,最近正巧往盛都来。说是为了互市的事情要寻户部和兵部的晦气,可巧咱们的人在编排他,这人听说性子野,可不要撞上了惹出事端。”
  铁慈不以为意摆摆手,道:“等他到了,我说不定都离京千里了,怕什么。”
  “说到离京。你何等身份,朝中老大臣们如何会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说到底是太后的庙堂。”铁慈道,“今儿太后接连吃了两次瘪,和萧常的联姻暂时是搁下了,可这口气她要不出,难免会和萧家离心。所以我猜她必定又会拿旧规矩说事大乾官宦贵族子弟有游学的惯例,也该轮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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