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我狂恋》作者:林汀汀汀汀汀》第5/305页


  镇民婚丧嫁娶,都先请她前来卜问吉凶,逢年过节也请她祈福驱邪。镇上的小孩子见了她,会规规矩矩喊一声“美和婆婆”
  她死后,镇上时常有人来悼念她。渐渐的,等年长的人们逐渐老去,年轻人来拜礼就变得敷衍起来:他们跪下磕头,不过是做足了恭敬架势,头颅象征性地磕下去,却不碰地,只蜻蜓点水来那么一下,更有甚者,连头也不磕,随便意思一下就完事了。
  友枝对此见怪不怪,顶多站起来陪个笑脸,还能指望对方有多恭敬呢。
  ——那这人也会这样吗?
  她望过去,见那少年俯下身子,他起式,躬身、伏地,头颅弯下去,压的很低。
  彭。
  一个完整的叩首。
  友枝不由得抬头。
  少年起,抬眸注视着牌位,几秒后将身体伏低。
  他规规矩矩地给外婆磕了足足十个头。
  只有孙辈的嫡亲后代才给先人磕十个头,其他人能磕五个就足够给面儿了。
  头磕的很实在,额头触碰前面垫着的软枕,友枝能听到头磕下去时每一声的轻响。
  她有些诧异。
  ……这人的姿态,甚至比她磕头时还要规矩、恭敬上那么几分。
  这人是谁啊?心里一股好奇蔓延了上来。
  她想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就想等他站起来。
  少年磕完头起身,接过她二舅递来的香,虔诚地朝牌位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条插入香案之中。
  友枝抬头,一边拿烧火棍搅弄着炭盆,出神时动作慢下来,她有点分心。
  “枝枝,火要灭了!”舅舅这时突然出声。
  她赶紧低头添纸钱,等火重新燃起,友枝再抬头时,见那少年已抬手撩开了门帘,从祠堂的小侧门里径直走出去了。
  只来得及看到对方模糊的俊逸侧脸,被阳光勾勒的精致下巴,和他侧耳那道闪闪发光的耳骨链。
  明明灭灭,很吸引人。
  “……”
  可惜没看清楚正脸。
  友枝遗憾地托着下巴,心不在焉起来。
  后背被人轻碰一下,“看什么呢。” 友娜放下两摞纸钱,抬头问友枝的大舅和二舅,“刚刚来上香的是哪家的孩子?”
  “孙家的孩子。”
  “孙家的哪个孩子?”友娜问。
  “哎呀,就是他们家最小的那闺女生的,外孙子。”
  大舅说。
  “就是爹跑了,妈疯了的那个?”友娜稍微回忆了一下,“哦,那我好像对他有点印象。”
  友枝吓了一跳,赶紧看了一眼祠堂的小侧门,见墨蓝色挂毯正被微风吹得晃荡,外面空无一人,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好在那少年走远了。
  “那他叫什么啊?”她不由得出声问道。
  “祁凛,今年十七岁,跟你一样大。”大舅喝了口茶水,他一边感慨,“这孩子从小不学好啊,打架斗殴的,还进过几次少管所呢,不过他对你姥还算恭敬,每年都来拜祭,今年至少来过六次了。”
  友枝脑袋里冒出一个词条:“凛哥”。
  是同一个人吗?
  没来得及多想,友娜走过来把香盘递给她,她拆开后用打火机点燃。
  趁母亲不注意,友枝偷偷把它揣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燃香过后,狭长的堂屋里立时檀香四溢。
  她又随口打听了一下他的事。
  大舅回答了,喋喋不休:“我说小枝,你可离他远点啊,千万别去招惹,这孩子一副戾气相,待人冷得很。”
  友娜拿抹布擦干净了手,听了这话,想起什么似的说:“不对啊,我记得咱妈出殡时他也来了,还帮了不少忙,当时不是挺懂事一孩子吗。”
  她有点诧异:“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大舅轻轻“害”了一声:“这孩子打小就阴沉,又没人疼没人爱的,野惯了,长成这样有什么可奇怪的。”
  友枝有点反感他说的话,皱了皱眉,友娜叹了一声:
  “也难为他,给她姥磕头磕这么实诚,礼数一点也不差,在镇子里算是头一个。”
  “还不是因为咱妈曾养过他三年,这份恩情你忘啦?当初那么小一孩子,才刚生下来一个月就被孙家那帮人扔到镇口那间破庙的门根里,是咱妈去扫道庙看见,把他给捡回来的。”大舅吸了口烟,这么满不在乎地说。
  ……靠,身世这么惨。
  友枝一听不由得咋舌,随后她又问舅舅:“那他们为什么要扔他?”
  好奇怪,哪有忍心扔掉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的人。
  大舅看了一眼正走进里屋收拾着祭具的友娜,转过头压低了声音对她说:“他妈那时怀上祁凛才八个月,她男人忽然从镇子里头跑了,当时两人也没扯证,打那起,他妈就精神失常了。”
  “那,他爸爸去哪里了?”她问。
  “回帝都了呗,听说后来他又结婚了,在那边还有个和祁凛差不多大的孩子,造孽啊。”
  二舅立刻板着脸训他:“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
  友枝默。
  行吧,又一出人伦悲剧。
  她的脑子里蓦然冒出语文课文《氓》里面的一句话:“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低头默默烧纸,觉得这话说的真对。
  大舅继续在旁感慨: “这孩子的父亲,抛妻弃子那叫一个绝情,孙家女人变得要疯不疯的,当年这在镇上算个丑事,她生下的孩子一直没人管教,野的可以。”
  “…”
  膝盖仿佛瞬间中了一箭,友枝顿时息了声。
  她小时候也被人骂,什么野孩子,野种。
  心里徒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恼怒,现在谁要是再敢对她说这话,她绝对跳起来打爆他的狗头。
  “父母的问题,关孩子什么事。”她压抑情绪好久,干巴巴地开口,指节无意识地揪紧。
  也不知道在对谁说:“他只是被生下来,他有什么错呢。”
  大舅把炉子里的香灰倒掉,不无感慨地啧了两声,神色颇为同情:“亲妈疯了,那帮孙家人也不管他,那个姓祁的渣爹也更别提,要我说这孩子活着真命苦,对了,他一个人住,跟你们在一个小区。”
  看友枝有点感兴趣,舅舅又跟她说:
  “不过祁凛这小子可不服管,野的很,你二舅在学校里没少训他。”
  “孙家那帮人也是,世上真有这绝狠心的人,把闺女照顾那么好,对亲白眼子倒是不闻不问,只给钱,估计是有意想养废。”
  “孩子没妈像根草啊,好在咱妈是大善人,不然他根本活不过之前那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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