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撩门阀公子后》作者:青山问我》第12/234页


  世庶之间有天堑,地位如云泥。
  庶族要想翻身,那就好比移山填海!
  他们兄妹俩一个已经脚踏黄泉路,一个也穷困潦倒好不到哪里去,何谈未来?
  “别说我们不善,已经赊了三天的药给你妹妹了,那些钱掌柜的自知是要不回来,但往后还想白喝,那是休要提……”伙计上下打量他,口里不屑地“呿”了声。
  青年直起身,“我齐三不是强盗土匪,只是经历北胡战乱,家破人亡流落至此,但我有手有脚,就算去倒恭桶也会把钱还上,我妹妹病重拖不得,还请掌柜再宽宥我一些时日,只要妹妹好转,我马上就去做工还钱!”
  伙计挑起吊梢眼,“吃白食的都是这么说,又有几个能做到?没钱就省省,免得一个连累一个。”
  这是要他别白费时间和精力在一个病的要死的小娘子身上。
  齐三气得胸腔起伏,手背在脸上大力抹了抹,声音放大:“这世道乱伐,尔等怎知道我今日之难,不会是尔等将来之苦!”
  “这人好没道理,怎的还咒起了旁人?”路人面露不悦。
  “是胡人迫害他们兄妹又不是我们,真是豺狼兽心。”
  “还是快些想法子离开豫州吧,前几天戈阳丞的车队都给抢掠了,家丁舍命相护才留下命来,往后肯定更乱了!”
  罗纨之还是头一回听说周大人离开戈阳的消息,不免胆战心惊。
  外面的胡人已经这样猖狂了吗?
  “你、你再乱说话,我们就要去报官,把你抓起来!”伙计心里膈应,谁也不喜欢听见自己将来会落魄的话。
  “我不怕!”
  青年落魄,但眼中凝光不散,炯如炬火。
  就像是野草,多么贫瘠的石头缝都能茁壮生长。
  罗纨之轻叹。
  这世间过得不如意的人毕竟是多数,能有几个像谢家郎那样会投胎,一出生就在被人一辈子都企及不到的高位。
  她取下荷包,把里面的铜板倒到一张从胡饼铺主那儿要来的牛皮纸上,拨出两枚放进胡饼铺的钱匣了,那是她买饼的钱。
  剩下还有五六十枚,大概够这位小娘子几天的药钱了。
  齐三正悲愤交加,忽而有人托着几十枚五铢钱至他眼前,温言道:“这些钱郎君先用着,望令妹能康复如初。”
  女郎戴着幕篱,不辨面容,但听声音就知道是个年轻的小娘子。
  人穷苦到一个境地就会失了风度,齐三看见摆在眼前的救命钱只有贪婪地睁大眼,一把接了过来,搂着妹妹又哭又笑。
  “五娘,阿兄有钱给你治病了,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他边哭还边想向罗纨之磕头。
  罗纨之连忙阻止他,让他给妹妹治病要紧。
  齐三点点头,手抓着一纸包五铢钱,爬起来时还顺便把地上沾了泥巴的两枚一块塞进药馆伙计手里,伙计“哎哎”惊叫了两声,嫌弃不已。
  齐三抱起妹妹,撞开伙计迳自往药馆里去。
  罗纨之看事情得解,也不再耽搁,转身就打算走回家去。
  “小娘子,你的胡饼还没拿呢!”
  罗纨之指着地上掉的饼,道:“我的钱只够买地上这个。”
  胡饼铺主笑眯眯递出一个热腾腾的胡饼,“那个算我的,娘子心善,可不能饿着肚子。”
  敦厚的笑脸和诚恳的赞扬让罗纨之心里升起暖意。
  五脏六腑都被一股暖流浸泡着。
  虽然对方不是什么名士,话语也没有份量,但罗纨之还是会为此而高兴。
  罗纨之拿起胡饼欲往家赶,医馆的藤帘一掀,那位脸上又是泥巴又是眼泪的齐三郎衣衫褴褛地站在檐下,朝她拱手。
  “今我齐赫得女郎相助,他日荣华富贵必不忘女郎今日之恩!”
  罗纨之随意一颔首,其实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甚至过了今天她或许都不会再记起这个齐赫和他的妹妹。
  翌日,罗纨之让罗府门口的乞儿又帮她打听了一圈消息,没听说太守府或者居琴园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便放心乘犊车上门取自己的绣品。
  居琴园的门房小厮这次没拦她,放她入园。
  其实在小的时候,罗纨之就随月娘来过居琴园,那时候月娘还能弹奏琵琶,罗家主对她宠爱不在,就把她当作一个随时可借出去的乐伎,但凡有人相请,月娘就要抱起琵琶出门为人演奏。
  一如她曾经在风月之地般。
  说起来,这居琴园许多年前就住过一位陈郡谢家的郎君,说不定还是谢九郎的叔伯之类。
  数年未至,这居琴园依然移步换景,相当奢华。
  一些不常见的珍贵草木随处可见,疏密植种,令观者心悦。
  侍从将罗纨之引到花厅。
  婢女上了香茶和糕点,将她当作贵客招待。
  不过谢九郎始终没露面,罗纨之慢悠悠喝完一杯茶,侍卫苍怀就捧着匣子大步走来。
  罗纨之站起身,苍怀将匣子递到面前。
  “女郎所要之物,在此。”
  “谢九郎不在?”罗纨之没有马上接下,毕竟接下,对方完成任务,肯定一句话也不会多跟她多说。
  苍怀对她一女郎,也不好硬生生把匣子塞给她,只好冷冷回道:“郎君在,不过不得空见女郎。”
  罗纨之也不是第一次受挫,闻言面上露出适当的担忧,关心道:“郎君昨日未受刘大人为难吧?”
  “我们郎君何许人也,怎会受小人摆布?”苍怀嘴角一撇,没把刘太守放在眼里。
  “当真?”罗纨之却眼睛轻眨,“苍侍卫不会是怕我担心,诓我的吧?”
  “自然是真的,刘太守只有求我们郎君的份。”
  “话虽是这样讲,就怕……九郎不了解刘太守的性情和手段,吃了他的暗亏呀!”
  苍怀听到这里,脸上总算没有了冷笑,变得凝重。
  罗纨之从他的转变不难猜出昨天和刘太守的会谈应该不太顺利。
  她居戈阳这么多年,罗家主时常要和这些官吏打交道,也听过不少关于他们做的龌龊事。
  刘太守就是个口腹蜜剑的伪君子,表面答应地好好的事,背地里就能把你卖了。
  所以罗家才会选择与戈阳丞周大人交好。
  “正好我知道一些事,可以告诉九郎听,我便在这里等他得空吧!”罗纨之把苍怀一直抱着的匣子拿过来,笑吟吟地坐回胡椅上,补了句:“连庾七郎都不知道的哦。”
  苍怀皱眉瞪了她一眼。
  这娘子莫不是会读心的精怪!
  苍怀来去没有花一盏茶的功夫,就重新立在她面前,板着脸道:“郎君请你。”
  什么有事要忙都是托词!
  这一招,罗纨之早就见罗家主施展无数次了。
  男人对女人无情起来,不过就是有事、改日、然后销声匿迹。
  可一个人再忙,真要想见什么人,怎样都能挤出时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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