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撩门阀公子后》作者:青山问我》第4/234页


  唉,这山究竟有什么稀奇物,小娘子这么欣然向往。
  其实她们都不知迟山山顶除了一株老桃树之外,还有一座新建的别院,倚山而建,丹楹刻桷、飞檐翘角,在桃溪柳陌的山峰,犹如神霄绛阙。
  最险峻处,竟叫能工巧匠造出一座掩在树冠当中的观山亭,可将山景尽收眼底,
  此时就有两人正凭栏而望,见曲折蜿蜒的山阶上居然出现独行的登山客,来人穿着淡青半袖齐腰襦裙,裙边领口镶着花边,蓬松柔软的乌发用青色丝带扎出十字髻,手里还拿着顶垂纱幕篱,行如拂柳,身姿窈窕。
  是位年轻小娘子。
  其中一位郎君突然拍着丹红的护栏大笑起来,面皮上的粉簌簌往下掉都顾不上,还邀后面的侍卫来一同取笑,“你瞧瞧,你家郎君躲哪里都没用,他身上这香味十里之外都叫这些小娘子嗅到了!”
  冷面侍卫并不落套,只很有章法道:“郎君有命,生人勿近,她上不来。”
  果然,侍卫话还没落多久,马上从山道上就走出好几名高大侍卫,将那小娘子吓得攥紧了幕篱,侍卫与她说了些话,小娘子愣了愣,而后三步一回头离开,好似还依依不舍。
  “唉,又一断肠人,谢郎好无情。”庾七郎趴在栏上,摇头惋惜。
  “非我之意,何须多情。”
  谢郎连看都没有细看,只顾眺望远处,面部被山亭的飞檐阴影笼罩,轮廓被模糊去,依稀能看见他上挑的下颌折连着颈,犹如运笔流畅的线条,寥寥几笔,动与神会,秀骨清像。
  这是被吹捧惯了,见这些爱慕他的女郎犹如过江之鲗,便见怪不怪。
  庾郎君这厢唱独角戏无趣,绕着山亭走了圈,坐在另一侧从怀里摸出笛子开始呜呜吹了起来。
  时下世族文士多恣意随性,哪怕吹得难听也不顾别人死活。
  侍卫忍了又忍,都想将他扔下山去。
  “胡人乱国,横尸遍野,七郎见了就生出这哀音来?”
  谢郎扶栏回首,他的嗓音比庾七郎胡吹的笛声动听许多,低润沉稳,带着丝弦散音的松沉。
  庾七郎放下能吹出鬼音的笛子,耸肩道:“除了这哀音又能如何?陛下沉溺江南富足安泰,毫不理会北方的混乱局面,豫州、荆州的刺史养寇自重,眼看着一寸寸土地都给胡人占去,难难难!”
  他把笛子在手里转了个花式,睨着凭栏而立风姿卓然的谢郎又道:“戈阳世家满心欢喜,都盼望能与谢氏交好,可以到建康分一席之地,你倒好,一个不见,躲了个干净。”
  “我此行有要事,暂不见人是怕有人在背后揭我底。”
  庾七郎马上用笛子啪啪啪打了好几下自己的嘴巴子,“不说,某保证不说!”
  他转了个身正举手要朝天发誓,忽然余光瞥见下方灿若朝霞的桃树旁立着一道眼熟的身影。
  不是那先前被赶走的小女郎吗?
  他立刻转了兴趣,“咦,是那小女郎,怎的一心在摘桃花?”
  倘若这女郎再往前走走,就能发现这座别院的大门,就能见到躲在里面的谢家郎。
  发现新奇事,庾七郎不光自己独乐,还招呼侍卫一同共享,“苍怀过来瞧瞧,是你们郎君自作多情了!人家可不是来找他的,你们还专登去赶人,羞不羞人?”
  苍怀挪步去瞧了眼。
  果不其然见到先前那女郎一门心思都放在桃花上,正踩住石头伸出手臂折桃枝。
  不过她是怎么爬上来的?不是被赶下去了吗?
  看出苍怀不解,庾七郎并起两根指头比划解释:
  “这有何奇,前有石阶能上,后面也有土路能爬。”
  只是山路险,少有人。
  庾七郎递了个挑眉:“你怎么说?”
  谢郎君罔顾他的取笑,就评论了句:“倒是个固执有勇的女郎。”
  “是吧?少见呢!”庾七郎就喜欢看人吃瘪,心想这谢家郎还看不上这些女郎,但也不是所有女郎都对他趋之若鹜!
  谢郎君被他依依不饶揶揄也无动于衷,“天色不早,你该下山了。”
  这绝情立马就从陌生小女郎移到庾七郎自个头上,令他心如刀绞,捂住胸口假装痛道:“山太高了,劳好心的‘九郎’搭我一程吧!”
  卡嚓——
  一枝桃花从树干脱离,带下几片绯红的花瓣飘落,罗纨之收回踮起的脚,忽然间又想起那几个将她从山石阶上赶下的带刀护卫。
  戈阳的世家大族里头有几个能使唤得了那等气度体貌的护卫吗?
  依她这些年的见闻,若庾家都没有,其他人家更不会有。
  那他们来自哪?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罗纨之心跳逐渐加剧,背上都热出了薄汗。
  她抱紧手里的桃花枝,赶紧回到先前那条“野道”上。
  来时她便觉得此处奇怪,迟山半腰以上并无驰道,若要登山只能循阶而上,她因被侍卫阻挠又不肯放过即将到手的桃花枝,才胡打误撞发现了这条掩映在灌木后的路。
  虽是野路,但路面上有许多不寻常的细小碎石,仿佛上特意从他处运来好填平石块缝隙,一些新鲜的桃花瓣被风吹来,被碾碎成泥,显露出两道新鲜的车辙。
  罗纨之沿着车辙印往前慢行,时不时退回来反覆,终于在太阳曳着余晖时,听见身后蹄声渐大。
  她回过头,从幕篱的垂纱里撩开一条缝隙。
  与山阶上那几名装扮无二的护卫分作两列,骑马护持着中间那辆深色宽敞车厢,车前是两匹戴着金铜色胸带、红缨的高大白马。
  时下的贵族皆喜乘牛车,以示身份高贵,少有人用马车。
  罗纨之的困惑只存了须臾,待马车接近,她看清车夫身旁坐着的人,心底又升起惊疑。
  “停车停车!”庾七郎袖子飞起,见没人理会,就朝后掀开帘子。
  里头的人没有计较他的失礼,依言出声:“停车。”
  那道声音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却有种令人骨酥神迷的从容不迫。
  马车缓缓停在罗纨之身旁。
  罗纨之挂起帷幔上的垂纱,露出小脸,匆匆抬目,只看见庾七郎身后车厢里锦缎团簇的内饰以及一只持卷的左手,指修润而长,手背上牵出三道笔直的骨线,微隆起的青色血管宛若游龙盘踞其上。
  只要她的视线再抬起几分,就能看清里头郎君的脸,可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很快收回目光,朝前边正好奇打量自己的庾家七郎行礼。
  庾七郎怔了怔,很快就弯眼笑道:“罗娘子,你怎会在此?”
  罗纨之搂住满怀的桃花枝,柔声道:“小娘喜欢迟山上的桃花,我来为她采几支。”
  “果然!”庾七郎哈哈大笑,朝后面大大“啧”了声。
  罗纨之不知他在笑什么,但是敏锐察觉是与自己,以及车里的郎君有关,她不好深究,便望着他问道:“庾郎君是来赏景的?”
  庾七郎摇头,“是来访友。”
  罗纨之没有追问,亦没有表现出对他友人的好奇,甚至这会连眼睛都安安分分没有乱瞟。
  庾七郎不信罗纨之没有听到戈阳最近的风声,所以更奇怪她这女郎如此沉得住气不打探,难道是谢家郎的美名还不够响亮?
  他相信马车里的“谢九郎”定然在平静的面皮之下也会生出一些疑惑。
  自己这个谢家郎怎么不叫女郎欢喜了?
  庾七郎一想到那个画面,差点忍不住捧腹大笑,费力忍住才问:“罗娘子怎的一人在此?”
  罗纨之适时露出为难神色,弱声低语道:“刚才我要到山顶折桃花,半路被护卫阻拦……只能避贵人之嫌,绕路而行,现采花而归,见天色将晚,恐令阿父不悦,不知可否能借郎君车驾顺载,送我下山。”
  庾郎君“唔”了声,朝被冷落一旁的车主投去怜爱一瞥,故意道:“罗娘子可求错人,车不是在下的,乃是这位郎君的,你若想借车代步,当求这位郎君才是。”
  说罢,他还贴心地把屁股往外挪了又挪,生怕阻了身后郎君灼灼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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