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河》 作者:四野深深》第27/98页


  “你还回去吗?”他问道。
  李景恪拍了下他后背,扔掉手里的烟头,一旁坐着的程言宁倒是先笑了笑说:“是挺无聊的,晚上这外面也没得玩,我开车先送他回去吧。”
  池灿只是看着李景恪,煎熬异常。
  “输完这场你哥哥变成穷光蛋,再也养不起你了,”牌桌上有人跟着玩笑道,“要不跟我走吧!”
  李景恪只是捏着颗麻将子转了转,没说话,池灿再也忍不了了,回敬问那人道:“你很有钱么?有多少?”
  屋子里大家都笑起来,那人一时间被哽住了:“恪哥,他平常也这么盘问你啊。”
  李景恪拿牌扔出去,笑着说:“问你两句探探家底就受不了,让别人怎么跟你走。”
  池灿吸入着屋子里浑浊的空气,喉咙发紧,庆幸借此逃过了程言宁要先把他送走的提议,他要是走了,李景恪就会留在这里和别人一起过夜、然后一起睡觉,他们会旧情复燃吗?两个男人要怎么牵手拥抱接吻?
  只是试图想象一下,池灿就发现这困难重重,和别人做那些事情的李景恪根本不能存在哪怕一秒,他会觉得自己的哥哥突然成了一个陌生人,一个令他感到抗拒的陌生人。
  他头昏脑胀地看李景恪打完了这局牌,没看出这算什么娱乐项目,李景恪的表情都没有带他骑车的时候舒展。
  不过最后其他三个人都掏钱递给了李景恪,麻将机再一次循环转动起来,紧接着又要进去无聊的下一局。
  然而这时李景恪却突然站起了身,池灿还没反应过来,李景恪按着他的肩膀往后拉了两步,边点了点收回来的钞票边说:“走了。”
  “操!太黑心了吧恪哥,赢完钱就真的走了,也不给个机会翻盘!”
  刚刚还吹嘘牌技的人哀嚎起来。
  李景恪本就只答应了打一会儿,刚刚那是最后一局。
  “都说了不跟你们打,每次说我胜之不武,那能怎么办?”李景恪捏了捏池灿的肩膀,说,“愿赌服输朋友们。”
  他们出了包间,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池灿站在院门口回头看去,程言宁从里面跟出来把李景恪叫住了。他看着李景恪走过去,越走离他越远,那头地上投映着两道逐渐重叠在一起影子。
  “真的就走么?”程言宁说,“好不容易才开心聚一次,要是担心你弟弟,我说了我可以先送他回去。”
  李景恪看着他停顿两秒,慢条斯理地说:“没什么心情聚,下次吧。”
  比起两年前,程言宁带着后悔的心情自认自己改变了很多,对李景恪“下次吧”的推辞选择视若无睹,而是问道:“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了,我今天去家具厂,他们说你不在那干了?”
  他絮絮叨叨起来:“不过不在了也好,早就想让你辞了这破工作,去我那里――”
  李景恪打断了他,提醒道:“你知道这不可能,还有,我们早就分手了。”
  “可你在我之后再也没跟别人在一起过。”程言宁压低了声音喊道。
  李景恪神情平淡,朝远处等着的池灿望过去,又看回来说:“谁说跟别人就非得在一起?”
  “非要这么无情吗李景恪,”程言宁见他要走,抬手便握住李景恪的手臂急切说道,“我问过罗杰了,你别骗我,自从我回来你不也没有。”
  地上的影子终究充满着欺骗,夜色里李景恪的身影只和山脉轮廓融为一体,池灿的目光无法挪开,他看见他们分别的时候程言宁抬起头想去亲李景恪,李景恪偏头躲开,侧脸宛如一尊雕塑。
  可这令人绝望地补上了池灿困难重重的想象,没有躲开的另外一种模样轻而易举地重现,曾经频繁地发生,它们像黑色的潮水反复拍打着池灿。如果池灿是只还算干净的玻璃杯,现在那双在雨中抱过他的粗糙温热的手就扼在了杯沿,摩擦出酸涩的感觉,留下了从未有过的手印和痕迹。
  池灿一时间想不明白这种感觉,他想起池文鹏的那些话,池文鹏的声音尖酸刻薄带着幸灾乐祸,即便池灿从来告诉自己不要理会,它们还是会往耳朵里钻,钻到脑海深处不断闪现。
  李景恪直接借了罗杰的摩托车载着池灿回去,一路上冷风萧瑟,吹得池灿手脚冰凉。
  他们回了家,池灿放下拿了快大半天的棒球帽,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干脆埋头趴进臂弯里闭上了眼。
  李景恪停好车才走进来,反锁门时寂静的屋子里响起轻微而清晰的咔哒声。
  把钥匙丢在了杂物柜上,李景恪抬眼就被池灿身后窗户上贴着的奖状夺去了视线,他走过去喝水,拿着水杯放回桌上,离趴在桌上的池灿很近。
  他看着池灿露出的半只耳朵,伸手过去揉了揉池灿蓬松翘起的黑发,手指碰到池灿有些冰凉的颈侧皮肤,开口说道:“回床上去睡。”
  “我数三下。”李景恪又说。
  他没打算数,池灿也没再给李景恪数三下的机会。
  池灿很快就抬起头,脸上并没有睡意,可看起来很累,他不看李景恪,眼睛微微垂着,一副假装睡觉被抓包之后的黏糊糊的沮丧模样。
  但李景恪也知道不是,他问道:“怎么了?吃饭吃了一肚子气回来啊。”
  池灿眼睛盯着水杯上浮动的闪光,没一会儿又移动到旁边小筐里,他那只刻着“灿”字的U盘就躺在那里,乍一看字写得七零八落,有些幼稚和难看。
  见他不说话,李景恪顺着脸侧摸到池灿下巴,让他抬起头看向自己,一只手撑着桌面也稍稍俯身,说:“你在跟我生气,是么。”
  “哥,”池灿声音很轻,有些哑地开了口,“你看过我给你的演讲视频了吗?”
  他突然地问道,学着握住了李景恪的手,让李景恪更紧地捏着他,他感觉他的皮肤上真的留下了李景恪的手印和痕迹。就像他写字留标记一样证明着什么。
  李景恪愣了一瞬,说:“等会就看。”
  池灿仰头看向李景恪,李景恪低着头,他站起身时李景恪松开了手,自然也让开,打算先去换衣服。他身上有很重的烟草味,比李景恪自己一个人抽烟时浓得多,大概不太好闻。
  “我看见你跟程言宁在一起了,”池灿见李景恪一下离他显得突兀的远,终于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李景恪解皮带的手停下来,顿时眯起眼凝视着池灿,低声轻笑:“是不是又怎么样,我不是你唯一的哥哥了么。”
  池灿忽然怔着心悸了悸,脸颊莫名发烫,喃喃说:“可我没有怪癖。”
  他矛盾地贴近了李景恪,因为没有怪癖,所以靠近的时候希望李景恪不用躲开他。
  李景恪任由他抱着,像是这一天之后的某种补偿。
  池灿这么想着竟然偏过头,把自己的嘴唇凑上去贴在了李景恪的喉结和颈侧,心中偷偷颤抖。


第24章 同性恋
  李景恪把池灿从身上拉开的时候,脖子上那点冰凉柔软又带着氤氲鼻息的感觉也跟着远离,转瞬即逝了。
  他垂眼看下去,池灿脸颊边上那个凸起的蚊子包仍然没消,微微发红,莫名显得突兀又好笑。
  也许因为是池灿,刚刚做出这样的举动并不应该让人觉得奇怪,对于池灿而言,想要从李景恪这里获得从前一直都有的注视、夸奖和拥抱,都是合情合理的。虽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很好地表达情感,但池灿无疑大胆又热情,和他身上的外套一样明晃晃,灯泡照着也映上了金色的光,像包了层彩纸的糖果。
  池灿仍然靠得很近,李景恪按了按他的脸,没怎么当回事。
  哪怕池灿把今晚在他哥哥身上的所见所闻称之为怪癖。李景恪只是微微挑眉,捏着池灿的手臂放回他身体两侧,彻底抽身开来打算径直往厕所去。
  然而见到池灿睫毛扑扇两下一脸更加失落茫然的样子,他松开池灿,停顿片刻,忽然改变了主意,将皮带搭扣草草系回去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开口说道:“什么意思?”
  池灿一被问就回过了神来,面对李景恪要跟他来真的说道说道了,又只想逃避。
  他说不过李景恪,也可能是吃人嘴短。
  在丁老板之后又来一个程言宁,李景恪世界里全是他弄不懂的人,他们似乎都比池灿更了解李景恪,认识李景恪,只用挥挥手跺跺脚,就能戳破池灿费力维持的生活和信念。
  他站在原地抠了抠脸上的蚊子包,小声说:“什么什么意思。”
  “谁说你有怪癖,”李景恪朝后靠在椅背上,问道,“他们说是谁说,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从杂物筐里先拿起U盘丢桌上,又找出那一小瓶风油精扔给了池灿。
  “罗杰哥跟我说你有了别人就会抛弃我。”池灿拧开风油精瓶盖,被那股辣眼睛的气味冲得皱起五官,硬着头皮选择性回答道。
  “你也这么觉得?”
  “我才不信。”池灿必须这么说。
  “你不会让我一个人的,对么。”
  李景恪哼笑一声,凝视着池灿的目光懒洋洋也锐利,他随口般说对啊,看池灿磨磨蹭蹭就是不往脸上擦,直接接回风油精往他脸颊边上那个蚊子包上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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