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误的河》 作者:四野深深》第53/98页


  池灿修正了自己的姿势,依照李景恪以前的介绍喊道:“高伯伯。”
  “不补成绩也还好,”李景恪站得很直,目光在池灿身上停留了片刻,面色如常地说,“不用我操心。”
  “那就好啊,”师傅在木桌上找着雕刻花样的草稿,问道,“对了景恪,上回那批料子全盘完了,你那块宝宝佛那么久了是不是已经送出去了,之前拍了照留了底稿吗,我好存个档。”
  李景恪微微皱眉,走过去说:“起货后你没拍估计就没有,晚点我一起发过来。”
  一时间仿佛被一石激起了层层涟漪,池灿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没动。
  他起初猛然兴奋了一秒,感觉已经猜到李景恪要送什么,但只需冷静片刻,就会发现这和他无关,该送的早送了,而不需要他求。
  李景恪撑着手臂偏头看向他,神情有些复杂,没想到就这么突然地让池灿知道了。
  李景恪还没说什么,伸手要去搭池灿的肩膀。
  “我去写作业了。”池灿不明显地避开了,喃喃说道。他没看李景恪,然后径直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
  雕刻师傅全然不觉,哼着小曲朝李景恪招招手,往工作间里去了。
  李景恪看着被池灿关上的那道门,忽然有种被忤逆的感觉,却没有发火的理由。
  他顶了顶腮,低笑了一声,从烟盒抽了根烟夹在手里,推门而出前经过那条懒洋洋的小狗,俯下身勾着项圈用力摸了它一把。


第50章 十二月七号
  池灿回到办公室里迅速地关上门,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听见没有脚步声过来,松了口气但同时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缓慢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他看着桌面上摊开的参考书和课本,密密麻麻一堆字,仿佛又晕字了,感觉学习还是那么的痛苦。
  学习一直都很痛苦,能掩盖痛苦的好像大多和李景恪有关,现在它暂时失效了。
  从前他想要夸奖,感觉李景恪能因为他产生一些情绪波动、开口夸夸他是件难事;如今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不是从前没长大的小孩了,不是考试考好了就非得要个奖励傍身的,而李景恪确实只有池灿一个弟弟,会跟他拥抱,偶尔接吻,不介意池灿那些逾矩的举动,睡觉时不再只有一道仿佛难以撼动的背影。
  池灿很深地运着呼吸,吐出胸腔里那点郁积的空气,掏出李景恪的手机看了看,密码四个1然后滑动解锁。
  李景恪的手机桌面一向简洁干净,短信和微信那些池灿都没去点开过。每次李景恪都直接让他拿来用,似乎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秘密,也相信池灿不会乱翻。
  池灿一只手握起了笔,刚开始真的只是查资料,他输入了这次自己期中模考的成绩,比对省内往年不同批次的录取分数线,再具体到那几所有名的高校,最后查了一遍风城市州内的学院学校。
  离顶好的还差着一点,比中间的又还有余。
  池灿紧锁眉头,心情被更具象的东西牵绊住了,这分数似乎高了不好低了也不好,他既想留在风城又自发地对更好的学校充满向往。
  思绪万千地捣鼓了好一会儿,池灿冲着桌面又发了阵呆,手痒地把手机重新拿回来,点进了搜索框里。
  宝——宝——佛。还能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池灿垂眼瞧了几张图片,觉得平平无奇,也不知道李景恪把这东西送给谁了。
  既然是已经发生了“那么久”的事,小桔姐从没带过这样的饰品,而程宁言听说去年就结束休学出国去了……
  池灿打止了某种猜测,讨厌这些庸人自扰的感觉。
  他的手指重新悬在空中,当初被大鹅咬伤的地方连疤痕都不明显了。他用另一只手把屏幕捂了捂,回想杨钧曾经的问题,经过这么久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模糊的影子。
  男的和男的怎么做不重要,重要的是李景恪。
  李景恪每天都和池灿在一起,无论对池灿怎么做,池灿好像都能接受,也很想要。
  手机上突然蹦出来的视频却依然让池灿骤然眯缝起眼,慌忙按死音量键确认没开声音,然后在胆战心惊里偏头挪开了视线,和第一次在杨钧家看赤裸裸的毛片时一样,心灵还是那么弱小,容易被震撼和摧残。
  他很快退了出去,心脏突突跳动着删除完搜索框里的搜索记录,却在追去网页记录时忽然停住了,然后直接关了手机。
  不知过去多久之后,池灿将草草写得差不多了的卷子和其他书本一起收进书包,打算按原计划提前独自回去。
  再看时间,才下午三点左右。
  他背上书包,出门前盯着摆放在桌上的李景恪的手机,哪怕此刻只有自己一个人,心里也莫名紧张起来,脸有些烫。
  而这期间李景恪不知道去了哪里,都没回来找过他。
  池灿打开了门,经过工作间时往里不动声色地瞟了瞟,没看见李景恪,才大方出现在门口,跟里面的叔叔伯伯们打招呼,说自己先回去了。
  “怎么不苡橋等你哥一起回去了,池灿。”有人顺口问道。
  “我还有作业忘了带,放家里了,”池灿说,“自己先坐公交车回去,不麻烦他。”
  他又在大厅碰见正溜达着往外看风景的小酥肉,愁眉苦脸地低头摸了两把,纳闷它脖子上的项圈怎么又是歪的,依旧扶正了才走。
  他沿着这条街巷窄窄的人行道往岔路口去,在垃圾桶边看见些被扔出来的废石头,不免想到自己还在跟李景恪发脾气。
  今年十二月的风城和池灿从前惯性认为的不太一样,雨季已过,白天阳光充沛,一点儿也不冷,抬起头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层层流云和雪山上的白顶。
  池灿记得日子,十二月七号,本会是如往常、如曾经每一年般普通的日子。
  他走进了岔路口左边的那家再来面包店,李景恪带他在这里买过小面包给他当早餐,他们常常再来。
  池灿今天直奔的蛋糕区,隔着玻璃橱窗看好半天,第一眼喜欢撒着彩虹糖的那个,五颜六色十分美丽。
  他比了比价格,虽然比古城那种装潢金灿灿的蛋糕店里便宜,但价格对他稍扁的腰包来说就依然算不上美丽了。
  池灿最终挑了个第二小的,掏出一沓零钱数给了收银阿姨。
  阿姨没嫌弃,点清收款后帮他打包,在透明小蛋糕盒上拿彩带系了个蝴蝶结,也很好看。
  池灿提着蛋糕兴冲冲出了店门。
  因为害怕在这附近不小心撞上李景恪,他还是靠着墙边走的,不过没想到才几步路,竟然迎面碰上了下午来工作室牵狗回去的唐殊。
  唐殊刚从别人那儿组的饭局上逃出来,手里拎着个看不出内容的黑色礼盒和一袋刚买的汽水零食,他见池灿见了他打算跑,连忙喊道:“池灿,我看到你了!”
  抬起的打算冲刺溜走的腿顿时放下了,池灿看向唐殊,笑了一下,停在原地。
  “要回去了,你哥呢?”唐殊也笑,还是那么不正经,“看见我就想跑?怎么不叫哥哥了,现在李景恪又不在。”
  “小殊哥,”池灿把蛋糕往身后藏了藏,“不能乱叫的。”
  唐殊哼了一声,说:“来买蛋糕啊,那么小一个,买给谁的?”
  池灿眼神四处张望着,听见说蛋糕小觉得有点尴尬,又只希望快点离开,就垂着眼睛卖可怜地说:“过两天我哥生日,我想给他准备一个惊喜,你别告诉他好不好?”
  “好吧。”
  唐殊好说话的时候特别好,他想了想,把他拉到灯箱广告后站着,一下子是理解李景恪的,池灿提着蛋糕局促等在屋檐阴影下的模样让人很能体会心软的感觉。
  他从第一次在包厢看见迟到的池灿进来和李景恪在饭桌上截然不同的反应,就知道很多东西没有那么简单。
  在乎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就像太阳一出来,雪山上覆盖的雪就会化。
  唐殊每天都不忙,如今喜欢管些闲事,他看着池灿,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喜欢李景恪,李景恪喜欢你吗?”
  池灿愣住了,先点头,神情维持着平静,过了片刻才一字一句说:“我是他弟弟,当然了。”
  “既然如此,”唐殊说,“既然过两天李景恪生日,只送这个蛋糕怎么行,李景恪看着就不是爱吃蛋糕的人,”他转转眼珠,把手里的礼盒和那袋零食都塞到了池灿手上,“这些你拿回去该凑数的凑数,该吃的吃,算小殊哥哥一份心意,随个礼。”
  池灿下意识拒绝,说着谢谢和不要不要,唐殊一句话就治住了他:“你还不拿着东西快走,李景恪就要发现了。”
  池灿张了张嘴,说:“谢谢小殊哥,那我先回家了,你别告诉我哥。”
  “知道了。”唐殊送走了提着大包小包背上还背着书包的池灿,转身往巷子里的工作室那头走。
  说巧不巧,唐殊才推开门让小酥肉朝身上扑过来,沈礼钊的电话这时候就进来了,唐殊一手搂着狗脖子上的项圈,等手机响了好半天才慢悠悠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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