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清欢》作者:怡米》第2/186页


  那人靴尖朝她,稳步走来,靴面纤尘不染,随之,站在了她的身侧,接过司仪递来的销金红团花的一端。
  宁雪滢心弦一紧,猜到了此人的身份,正是要与她拜堂成亲的新郎官季懿行。
  在司仪的指引下,宁雪滢接过销金红团花的另一端。
  一对新人在阵阵喝贺中步入喜堂,于天地桌前行了拜堂礼。
  当一声“礼成”响彻府邸内外时,宁雪滢听到了周遭的笑声,她被女宾们簇拥着,走进喜房。
  喜房内,一应家私除却床榻,都是成双成对的名贵红木,散发着淡淡木质香。
  因是远嫁,宁雪滢与身边嬉戏的宾客们并不熟识,内心惶惶,想要抓住什么寻求心安,却无意抓住一截肌肉紧实的手臂。
  属于男子的手臂。
  指尖轻蜷,她硬着头皮没有松开。
  男子亦没有避开,还微撑起臂弯,让她抓得更牢些。
  拘谨感在这一刻有了舒缓,宁雪滢想起了与季懿行互通书信的情景。
  文字虽没有温度,但从字里行间能感受得出季懿行是个知冷知热的人。
  等坐进内寝撒帐后,女宾和孩童被喜婆逐一请出,喧闹终于散去。宁雪滢舒口气,又陷入新一轮的紧张。
  喜婆站在一旁,示意新郎官掀盖头。
  当金镶玉的喜秤轻轻擦过下颔和鼻尖时,宁雪滢感到一阵凉意浸入皮肤,待她抬起眼,视野已一片大亮。
  龙凤花烛烨烨跳动,宁雪滢看清了站在面前的新婚丈夫。
  男子金质玉相、玉树风逸,有着浑然天成的冷然矜贵。
  颀长的身量配以端美的容貌,宛若皑皑高山之巅的侧柏,蔚然苍茫天地间,不食人间烟火气,偏又生了一双多情眸。
  俊逸的人,宁雪滢见过许多,但这般凤翥龙翔的男子,宁雪滢还是第一次见,不禁羞红了脸,低垂下脑袋。
  见状,喜婆掩帕偷笑,想要为宁雪滢解围,却是帮了倒忙。
  “新妇害羞了,新郎官还不主动些?”
  卫湛站在床边,像是置身事外的宾客,一双眼凝在百子帐中,不知是在看床上的大枣桂圆还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察觉气氛凝滞,喜婆分别递上两杯酒,笑着道了句:“珠帘绣幕蔼祥烟,合卺嘉盟缔百年①。”
  宁雪滢接过其中一杯时,被面前的男子附身穿过臂弯。
  一股淡幽的兰香袭来,宁雪滢面颊更红,此前,除了父亲,还从未与外男如此接近过。
  一对男女在雷雨交加的夜中合卺、结发,全程没有一句交谈,令喜婆倍感尴尬。
  在得了丰厚赏钱后,喜婆又道了几句吉祥话,便忙不失迭地退了出去,将尴尬丢还给小夫妻。
  花烛发出燃烧的噼里声,宁雪滢有些手足无措,只觉对方无比陌生。
  常年的书信往来,他们该对彼此有些了解才是。
  她知他在三千营任职,日后想做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在沙场上尽展鸿鹄之志。
  他们明明在书信中无话不谈、互相鼓励,可为何面对面时会这般生分,生分到无话可说?
  门外传来催促新郎官去敬酒的声音,宁雪滢抿抿唇,再次看向坐在花烛旁搭着长腿面色淡淡的男子,“郎君快去吧。”
  甜软的嗓音带着一丝低腔,还有一丝不确定。
  可总要有一方主动打破沉默才行,宁雪滢只当他性子慢热,于是好心提醒道:“外面雨大,郎君快去敬酒吧,别怠慢了客人。”
  宾客们都已移步到迎客堂,正由父亲款待着,卫湛坐着没动,修长的玉指在铺着穗状流云的织布上轻叩,随后慢条斯理地走到床前,目光幽深似渊,叫人看不透性情。
  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宁雪滢愈发觉得不自在,使本该问出口的婚礼事宜全都噎在了嗓子眼儿。
  门外不再有人催促,宁雪滢扬起漂亮的脸蛋,想问他在想什么,可在对上那道视线的一刹,恍惚捕捉到一抹笑意。
  浅到几不可察。
  那笑有些玩味,令人捉摸不清。
  旋即,肩头一沉,她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倒在了撒满花生、莲子、桂圆、大枣的床帐中。
  “啊——”
  短促的急呼戛然而止。
  床边的男子有了动作,曲起左膝跪在床沿上,附身将她困在双臂间。
  从宁雪滢的角度,能清晰看到男子流畅光洁的下颌缘。
  屋外电闪雷鸣,抚掌声此起彼伏,是府中请来的戏班子引得宾客们的喝彩。
  屋内桂圆、大枣撒落一地,还有几颗被宁雪滢踹到了脚踏上,弹跳着滚至桌脚。
  被自己的新婚丈夫捉住双腕动弹不得,宁雪滢有些惧意,目光躲闪,“郎君这是作何?”
  是打算直接入洞房不成?
  卫湛如豹,趴在“小鹿“的身上,没有一句解释。
  误入迷林的小鹿、肢体透香的小鹿、待宰的小鹿。
  即是此刻的宁雪滢。


第2章
  红罗喜帐寸寸垂下,形成一方幽隅,让本就紧张的宁雪滢更为无措,她试着扭动身体,肌肤染上一层嫣色。
  卫湛以一只大手捏住她一对腕子,高举在鸳鸯如意枕上,随后慢条斯理地欣赏着她的表情,像极了优雅的猎豹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大红的嫁衣被挑开领口,宁雪滢低头看去,见自己隐藏在内里的小衣边缘露出一角,是波浪起伏的荷叶边儿。
  上缘靠近左侧腋窝的位置有一颗红色小痣,在瓷白的肌肤上尤为明显。
  卫湛也注意到了这颗小痣,凝视许久,久到宁雪滢的肌肤上泛起鸡皮疙瘩。
  “郎君,冷......”
  她侧头试图挣开手腕,嗓音变得细软,带着点点茫然和委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算是盲婚哑嫁,但不同的是,这些年与这位季家三郎在书信往来中积攒了情意,让她有了远嫁的底气,至少知道夫君是个温和的性子,很多事能有商有量,可此刻,面前男子表现出的态度,与书信中想象出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听出女子声音的哽咽,卫湛稍稍松了扣在她腕部的力道,给了她舒展的机会,“怎么,怕?”
  一开口,腔调疏懒,清越舒耳。
  宁雪滢想了想,道:“我不怕你......”
  这话惹笑了卫湛,笑意低沉,三分薄凉。
  女子生了一副芙蓉面,肌肤细滑,瑟瑟发抖的样子透着股易碎感,此刻,鼻间的呼气大于吸气,胸口也随之剧烈起伏。
  卫湛还保持着单膝跪在床上的姿态,见她如此,漆黑眼底滟滟微漾,终是有了些善心,放柔语气道:“平躺,好好呼吸。”
  宁雪滢在他与床褥之间慢慢伸直腿,试着平缓起呼吸。
  可下一瞬,心跳又失了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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