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骨轮回[无限]》作者:晒豆酱》第9/378页
“不可能吧……”张涛彻底迷惑了,余光里那个老人的皮肤发黄,像一尊可以活动的蜡像。现在他不敢再跑,连转身都慢得不能再慢,生怕自己动作过大而引来什么杀身之祸。
“怎么办?”他又问刘江。
刘江先稳住他,小声地说:“咱们两个……一起退……留一个。”
一起退?张涛屏住呼吸,两人一起试着往后退了一步。古怪再次发生,老人没再挪动,所以他们中间的距离拉大了。
看来自己猜测的没错,留一个人才能跑。刘江再次看向张涛,坚决地点了下头。
王小薰还坐在地上,两只脚踩着坚硬的泥土,吃力地往后挪着,那个鬼不动了,这给了她求生的希望。她想回家,攒足了力气刚准备站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脖子上横了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压住她的喉咙,使劲儿地往右一划。
噗呲!
王小薰听到了类似放气的声音,等到喉部深凉,鼻腔里充满血腥味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喷出来好高好高的液体是自己的血。
山上有种异样的安静,钟言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知道走一路,吃一路。他吃的全部都是石头,刚刚崩掉的牙齿已经完全长了回来,饿鬼绝不会空着牙,这是他们要受的罪,要日日夜夜找寻吃食。
肚子比刚才小了许多,无论他吃下什么都会被身体里的业火烧尽。所以他饿得要命,看到什么都想要吃,又不断地命令自己清醒。
再吃石头,他的肚子就要破了。隔着薄薄的肚皮,钟言摸到了里面尖锐的棱角,他迷茫地走着,头发散开也顾不上扎好,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离开这里。但最迷茫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死了又活。
纯金的子弹绝对可以杀死自己,别说纯金,纯银都能对他造成巨大伤害。以活人之躯修鬼道,必遭反噬,死后必定打入饿鬼境,同类残食,永世不得超生。自己死了,在饿鬼道里走了一遭,吃了一肚子的石头,可是怎么又回来了?
他不懂,这个煞里发生的一切都太邪门。现在只知道胃里撑得很,钟言只能轻轻地揉着肚子,来减缓疼痛,只是这感受又透着奇怪,胃里好像不全是死硬死硬的石头,真有活物在里面乱动。
难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又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钟言毫无办法,就算吃了也必定是大阴大恶之物,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他继续往前走,周围能让他吃的东西已经不多了,盲目的寻找途中他闻到了血腥味。
血,是血,钟言笑了笑,恶人的骨血肉才是他真正的食粮,除此之外,一切食物在他眼里、嘴里都是污秽。他兴奋起来,顾不上大着肚子不方便,循着血腥气找了过去,眼睛都比刚才有神多了。可是等真正找到时,答案只有失望,地上确实躺着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是宋听蓝。
“饿啊,饿啊。”钟言蹲在地上,顺着他的胸口一直嗅到他的喉咙,牙尖时不时碰一碰宋听蓝的皮肤,可就是没法下口。
吃不了,吃不了他啊,这人不恶,钟言无法下咽。人有七情六欲,只要恶念一起,钟言就能下嘴了,他一开始也以为宋听蓝是别有所图,没想到,他是真正的圣子心肠。
没有办法,钟言只好闭上嘴,只不过眼前的宋听蓝已经不是几小时之前的模样了,钟言记得他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现在他的两根食指分别插在左右眼窝里,整根指头都插了进去。
这是入了障眼法才落得这种下场。钟言伸出冰冷的左手压住他的脖子,好在他命大,脉搏还在,应该是疼晕过去了。但就算宋听蓝能成功获救,这双眼睛也保不住,眼球已经戳得稀烂。
“血肉苦弱,血肉苦弱。”钟言摸了摸耳边的纸花,刚站起来,意外地闻到了一阵叉烧饭的香味。
叉烧饭,这是办白事的第一道菜,荒野中闻见必须绕着走。他循着香味看过去,不远处出现了一家宅院,点着红灯笼,窗棂上还贴着红囍字。钟言没法抵抗肉的香味,吞着口水朝那边走,迈了两步又因为恶心而停下,右手扶住身旁的树干开始干呕,一不小心吐出了什么东西。
但马上,刚要吐出来的血红色胶质物就向胃部倒流,经过咽喉,迅速缩回了胃袋,紧紧附在他的胃里。钟言甚至感觉到胃粘膜被无数只小手紧抓不放,揪得他怪疼的。
这个念头刚起,那些小手立刻松开了他的胃粘膜,逆着食道往上钻。嗓子眼痒痒起来,钟言亲眼看着一条红色的柔软触手从自己的口中钻了出来,摇摇晃晃地停在了面前。
这是什么?钟言没见过,它竟然没被胃里的业火消化?
小触手这时开始分化,竟然模仿着他的样子,分出了两条“胳膊”。胳膊的尖端又模仿着他的手,分出了几根细细的“手指”。手指并不灵活,不断朝他延伸,最后轻轻地碰了碰钟言脸上的伤口。
只一下,它又害羞地缩了回去,像是被碰了触角的蜗牛。
作者有话要说:
飞练:碰碰老婆的脸脸(羞涩)
第8章 【阴】阴生子8
这到底是什么?钟言的嘴巴半张,这东西并没有占满他的口腔,一部分顺滑地贴住舌头的表面,另外一部分在他的食道里蠕动,显然它本体的绝大部分还在自己肚子里。若是别人,嘴里伸出一只这样的触手来一定吓得魂飞魄散,可钟言却不意外。
只因为他吃过的稀奇古怪东西太多,不知这回又是什么鬼。
接下来的反应就是吞咽,喉头反复滚动,钟言试图将这东西咽回去,怎料这根手指粗的东西大摇大摆在他面前摇晃,伸展着那只不成样的小手,还试图摸到他鼻子上来。钟言伸手去拽,既然消化不了就拽出来看看它的真身,结果手指刚和它触碰,它竟然缠上了。
菟丝子一般,绕着圈来缠他的食指。只是一根食指还不能满足,继而填满指缝,将中指和无名指也缠住它才停下。柔软的尖端仿佛对人类的体温有着不一样的认知,从刚开始的敏感到后来的适应,只用了几秒钟。
它要干什么?钟言用拇指掐住了它,像掐住了一泡血胞。它再次分化,从粗壮的地方长出一根偏细的“枝丫”,顺着手背寻找,最终和主体汇合。汇合之后,两根触手同时发力开始拧动,钟言这时才看出它的意思来,它要摘自己手上的红玛瑙戒指。
这枚戒指很旧,黄铜底托,水珠宝石,该褪色的褪色,该氧化的氧化。钟言不记得什么时候戴上的,他混沌活过的时间太长,长到忘记很多事,自己哪里人,从哪里来,通通不记得,但记得疼爱自己的娘亲什么样。
咔嚓一口,钟言闭上嘴,坚硬的牙齿一口咬断了这根,他没时间陪着它摘戒指。刚才还绕手指的触手顿时掉落,变成了一滩血红色的液体,而嘴里那部分知趣地缩回咽喉深处,从细窄的食道滑进胃里。肚子表面开始起起伏伏,显然它在里面闹腾,钟言像怀着胎动不安的胎儿,拍了拍肚子。
肚子变小一圈,石头被消化大半。等到起伏消停了他再看向前方,那宅院落在一棵大槐树下,似曾相识。
叉烧的香飘入鼻腔,激烈涌动的食欲像一只大手抓着钟言的胃,不停地往外掏。刚吃下去的一切都不能让他满足,填满肚子的欲念愈加强烈。
钟言忍住干呕的不适,朝它靠近,如果想要破煞最起码要弄清楚怎么回事,于是轻轻推开了那扇木门。他好像熟悉这里,二进门和回廊之后就是主屋,一间屋子坐南朝北。院里种着丛丛兰花,还有一方六角形的深井,窗棂上雕刻着梅、兰、竹、菊四种植物,和他的扇面一模一样。
隐隐约约还飘来一股药香,其中混着潮湿的阴冷气,就和钟言身上的中药味差不多。
再往里走,全是大婚的规制,一顶小小的红花轿搁在了井边,旁边是一架木头打制的轮子椅。
哦,不对,现代人把轮子椅叫作轮椅了。钟言踉跄地往前,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片未曾修整的瓦房和石砖,最后扶着轮椅的扶手缓慢坐下。他转动轮子,轮椅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响动往前,由台阶那块特意留出来的斜坡上去,到了门前,他再推开了没有门槛的木门。
屋里点着数不尽的烛火,好似供着谁挑灯夜读,其中那对儿龙凤蜡烛最为显眼。
钟言继续滑动轮椅,进屋后就看到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儿。
“你是何人?”他不太高兴地问。
那女孩儿像是受了惊吓。“我……”
“我娘呢?”钟言又问,肚子里咕叽一声,又有一些石头被消化了。
“到院子里去了。”女孩儿也穿着一身红,她慌慌地走过来,“您去哪儿,我推您去吧。”
“我自己来就行。”钟言打量着她,“我娘去院子里干什么?”
“这些事,小的就不知道了。”女孩儿畏畏缩缩,“我给您打盆热水洗洗手吧。”
钟言没吭声,看着那小丫头用铜盆去打水,自己便挽了袖口等着下人来伺候。他是见过好东西的,从前出趟门都有前后簇拥,家仆从院门口顶到主屋的门槛。
水打来了,女孩儿捧着盆说:“少爷,把腕子上的手串摘了吧,家里有的是更好的。”
“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钟言的左手腕动了动,那六枚旧得不能再旧的铜钱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不摘了,这是我娘给我的。”
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露出几分酸楚的模样,又笑着劝说:“少爷放心,您的娘亲最近好了不少,郎中说好好养着能养到……”
钟言冷眼看着她。“能养到明年初春,是吧?”
“不是,不是。”女孩儿察觉说错了话,神色很是复杂,“郎中说能好好养到……养到……养到……”
这样的年龄,恐怕还不会扯谎,自然编不出什么来。钟言倒是不生气,用加了艾叶的温水浸泡指尖,心里五味杂陈。
“好好养着,能好。”女孩儿总算编出一句来,又宽慰道,“您的娘亲也说了,她若是能好,就是神仙保佑。”
“神仙?神仙可从不显灵。”钟言喃喃自语,小丫头自知说错话,又像听了不该听的话,低着头不做声了。
“怕我是吗?”钟言用手帕擦了手,“怕我吃了你?”
“没有,少爷您多心了。”女孩儿回答。
“推我去窗边看看吧。”钟言放下了手帕,转动着手上那枚不太值钱的戒指。女孩儿赶紧放下盆,到他身后去推木头轮椅,推了十几步便靠近面向院落的小窗。
窗外一片萧瑟,青苔颓败地点缀着院墙,院墙将整院包裹起来,像是一个囚笼,也隔开了隔壁堂皇的别院。风吹过,草木摇动,钟言看向影影绰绰的竹林,没瞧见娘亲,却瞧见了一袭红衣的自己。
“少爷您快看啊。”身后的女孩儿惊呼,细细的手指揉着他的肩,“外面那是干什么呢?”
钟言仔仔细细地看着,院里起了一层白雾,他往前伸了伸脖子,像要探出窗口去查看。
忽地风向改变,哪有什么坐南朝北的宅子和婚房,哪有什么梅兰竹菊的窗棂和龙凤烛,只有钟言站在一棵巨大的歪脖子树旁边,树枝上挂着一条白绫。
梦境一样,周围的砖瓦都在消散,风一吹就要变成尘埃,钟言入神了,不知不觉将头一伸再伸,像是要看清楚院子里的自己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