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劫》作者:鸾水玉》第100/249页


  这回镇日烧香求神拜佛企望自己的姻缘美满,是一片爱女之心不假。
  可要是真灵验,月老岂非是天天忙得想死,要是真管用,天底下哪来的痴男怨女?
  这拜神佛求保佑左右图得是个心安,是个寄托而已,最终依旧逃不开事在人为耳,彼朽骨者何知一句话。
  蒙昧穹苍冉冉旭升一轮磅礴红日,吞吐万丈天光,朝霞似锦映照漫山蓊郁,绚烂翠薇花林紫带蓝焰,枝梢花攒锦簇,若剪轻縠,旖旎胜景包围着朱红祠庙意趣妙盎。
  怀抱肚腩挂满肥膘的元宵漫步花林,是种折磨,再美的景致入目也是索然无味。
  且这折磨没自觉性一直打滚闹腾,紫瑜沉下脸磨牙,捎它来简直大错特错,但待会儿还盼借它来搅局。
  姑且忍耐一二……
  罪魁祸首元宵斜睨她差劲的脸色,故意压着她的手又打了个滚儿,甭提有多高兴。今儿的任务旨在搅黄相亲灭其威风,誓要讨回麒麟族尊主丢损的颜面,一雪前耻!
  元宵猛舔了一口爪子,肉垫中探出的小尖勾寒光四射,此前遭受的种种欺辱如不一一奉还,意难平,气难顺,心更难宁。
  他自认非是有雅量的大度贤者,所以行事上……要怜香惜玉手下留情,不啻天方夜谭!
  两条胳膊如灌铅般沉甸甸,紫瑜睫羽垂颤,英丽的面孔泛起丝缕怅惘。
  死肥狸奴真沉,真沉,好想捏死它。
  微风拂翠,潋滟波涛拍击湖岸,朦胧雾霭含掩湖光山色。
  少女鼻腻鹅脂,柳亸花娇生就副好姿貌,裙裾绣簇簇木樨延攀至纤挑腰肢,娉婷立于浮岚暖翠的美景下,旁侧翠薇花映衬娇容,端的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一群策马游乐的鲜衣郎君恰好打马经过,惊鸿一瞥,叫一张张年轻英朗的面孔隐含悸动红晕,唇瓣翕张,看呆了眼。
  有捺不住的少年郎轻佻的吹响口哨,牵缰呼喊:“哟,哪家小娘子这般姝丽,爷混迹洛阳多年竟未曾谋面。”
  其余少年郎亦颔首嬉笑,纷纷解掉腰间囊佩折扇掷向那小娘子身畔,带着浩荡仆从催马围阻,欲好生调戏番一亲佳人芳泽。
  有好戏瞧!
  元宵来了精神头,狡黠偷乐,万万不能错过她吃瘪的场面。
  他们放浪形骸的轻浮举止委实讨嫌,紫瑜眉宇轻颦,悠悠打量一遍嘴边快要淌哈喇子的众郎君,忽而挑起戏谑的笑容:“哦?混迹洛阳多年便连我也不识?”余光瞄到元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敛容拧了它腮帮一把,爱捡主人笑话瞧的狸奴真不多见。
  “你——”
  少年郎们勒住马面面相觑,满目的痴迷稍褪。
  仔细琢磨起美人的眉眼,这么瞧还真挺眼熟,率先开腔的郎君忖度俄顷,美人的嗓音给人一种异常熟悉之感,脸倒是神似……
  他神情激变,唇色俶尔惨白,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愕呼嚎:“穿女装的老大?”
  诸郎君醍醐灌顶,怪不得眼熟!
  起先叫美色迷住眼的骄横郎君们浑身一激灵,满脑子绮念顿消,后脖颈森森阴风入骨冒出一层细密冷汗,后知后觉捅了天大的娄子,颤栗着身躯跌跌撞撞爬下马鞍,自觉站成一排埋首鞠躬,规规矩矩喊道:“老大好!”
  私底下都垮了脸,眼风乱窜,传达同样的凄惨——有眼无珠调戏了老大,干脆抽死自个儿罢。
  诸仆从掬同情泪,敢碰老虎须子,佩服!
  真不能指望一帮怂货,元宵失望到无语凝噎。
  这群吊儿郎当的纨绔郎君先前乃是洛阳城恶名昭彰的霸王,个个出身名门士族受长辈溺爱,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骄横个性。
  虽称不上烧杀抢掠的十恶不赦之人,但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事情没少干。
  自打四年前经紫瑜教训后,便唯她马首是瞻。各家纨绔养伤期间偶闻老大被其父关禁闭,不顾家人劝阻,全都带伤堵了秦府的大门施展涕泗横流、抱大腿诸般绝技恳求秦域撤销禁令,情绪澎湃之下还跪拜认了义父。
  若干青葱少年郎眨巴着锃亮的大眼睛,叩拜齐呼阿耶的阵势骇得秦域虎躯一震,他惊惶捧心表示想单独静静,临走前撤销了对紫瑜的禁令。
  经由紫瑜耐心引导和残酷教育,纨绔郎君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一改恶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总算是掰正了根子。
  自此,洛阳半数门阀士族的家主每每瞧着秦域,皆拱手唤上句秦老兄,十分感激他家紫瑜对自家子侄的训诫,令其改恶习务正业。
  独,小霸王们爱调戏小娘子的恶习未能扳正,是紫瑜心中一大憾。
  所以这帮混蛋可谓有文化的真流氓,没文化的真文盲,氓上加盲。
  “老大也来游玩?”
  某郎君脱口的声音都叫美色酥软得飘忽发颤,胡乱抹去嘴角分泌的哈喇子,屁颠颠儿围拢着献殷勤,显出一副急于讨好的谄媚相。
  一株漂亮的窝边草就在嘴边上长着,谁能忍住不吃,不吃的人才是王八一个!
  乜斜对方溜上自己肩膀的爪子,紫瑜带笑的眼眸冒出要揍人的危险信号,未等动手,旁边一朱衣郎君怒气冲冲抢先拽开,粗暴地啐了一口:“废话!不来游玩难不成相亲啊。”
  他的身子灵巧一拱,不着痕迹地挤走同伴,再扭头时脸上绽出讨好的笑容:“老大,我陪你一起逛逛,我对这边特熟!”
  她掸掸袖间沾的灰,不置一词。
  诸郎君皆想获得与美人并肩共游的机会,有道是狼多肉少,不免甩脸子急红了眼,一言不合开始互相攻击。
  “嘿,长本事了,敢和我抢?”
  “你老几呀,要陪也是我陪老大。”
  “争个屁,你们一个两个长得什么样心里没数啊?还陪老大?依我看你是煞风景去了罢!”
  “滚蛋,老大和我关系最好,我才有资格陪。”
  “呸,臭不要脸的玩意儿,背地里讲老大没女人味,现下像只乞食的哈巴狗,有种别争!”
  往昔的老大平日惯常着一袭胡服,行事作风比他们还男人,大家伙称兄道弟胡吹乱侃,自然而然忽略了男女之别。
  今儿乍一瞧老大女儿家的装束真真是美,一群郎君的眼睛都舍不得移开,春心荡漾得直冒泡,为争陪老大游玩的名额斗得跟乌眼鸡似,只差没撸袖子动手。
  为搏雌性欢心,雄性之间打斗攻击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换到凡人身上,为了一个紫瑜而争风吃醋,元宵不甚理解只保持一脸漠然。
  他们不止是怂货,更是一群只看重皮囊的傻子,见到长得美的就不知今夕何夕,巴巴的蹭上去,骨气呢?
  一群少年郎扯着破锣嗓子嚷嚷个没完没了,紫瑜撇撇嘴:“吵什么吵。”跟赶苍蝇似的挥手,不耐道:“没空,我来相亲又不是游玩。”
  诸郎君傻眼,整齐划一呆愣住,一阵诡异的沉寂之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原来老大也恨嫁。”
  “小爷敬佩敢来相亲的郎君,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啧,老大和男人相亲?难道是要舍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老大,你定要敛起彪悍的一面,忍住揍人的欲望!”
  诸君浑似吃了炮仗,七嘴八舌,扰得紫瑜脑仁子嗡嗡疼,火爆脾气一下窜上来,磨着后槽牙,唇贴近元宵的耳朵,“睁大眼,静观爷怎么收拾这群苍蝇。”
  感到后颈皮漫上来的冷飕飕杀气,元宵不禁一抖,目带同情,这帮怂货要倒大霉了。
  郎君们正是兴致浓郁的时候,只觉眼前一花,老大的身影转瞬飞掠,将散落的囊佩折扇全部踢回他们脚边。
  每个人的后脑勺均挨了一记狠拍,一息之间传出的痛呼此起彼伏,一个个眼泪汪汪捂住脑袋,直感慨老大的手劲儿比以前更甚。
  站定之后,紫瑜潇洒回身,甩甩敲麻的腕子,“我数五个数,你们再不快滚——”嘴角微勾,笑眯眯续道:“便留下陪我相亲。”
  “我们马上滚。”
  诸郎君惧于老大的威胁,灰头土脸地溜了。
  固然瞧热闹能得乐子,可还是保住小命最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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