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劫》作者:鸾水玉》第102/249页


  原是女方喜新厌旧抛夫弃女,男方追讨公道的苦情悲事,丁郎君不掩憎恶和失望,义愤填膺道:“你竟是这种人。”
  矛头直指紫瑜。
  “今生有如斯狠心之母,吾惟盼小玉来世投生至和美人家,享耶娘宠爱,全今生之憾也。”华灼也便是展灼华继续添油加醋,佯装伤情颓唐,痴痴一笑:“汝既希望小玉与吾消失,那便遂汝之愿矣!”
  偷乜着紫瑜百口莫辩憋火的模样,内心自鸣得意,不将今儿的相亲搅黄,他就跟她姓!
  紫瑜定定瞧他,似是忍无可忍,伸脚踢翻燕几,噼里啪啦摔出一片狼藉,骇了两个郎君一跳。
  “小玉明明是你和那舞姬偷生的孩儿!你谎称小玉是弃婴,捡回来叫我当亲女养,我答允了,不想你竟骗我。”她瞳中蓄了泪,眼圈绯红,声嘶力竭地控诉着:“去年六月初三,我悄悄跟你到柳叶胡同,见到那舞姬开门后亲热地拉你进去,之后我翻墙看到了——”
  再度揭开愈合的疮疤,让她疼得难以复加,双眉紧揪,悲切着哽咽:“你和她缠绵的画面,我毕生难忘。”一字一句化成蜇人的盐粒洒上她皮开肉绽的伤口,一行泪顺眼角流下,滑到苍白的脸颊,“当我同你恩断义绝,你没有银钱花销便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假意要和好,可我深知你的虚伪断然拒绝,岂知你贼心不死而今来胡搅蛮缠,我哪里对不起你,为何这般对我……”
  盯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紫瑜,展灼华发怔,什么情况?
  故事峰回路转,丁郎君凭借缜密的分析与多年写作经验,判定有一人撒了谎。
  他徘徊的目光忽顿,几乎瞬息笃定是华灼撒谎,眸光频频躲闪,面上虽悲怆,但乍然漏出的惊愕是铁证。
  反观紫瑜悲伤难抑,垂眼啜泣,定是受害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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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竹马来
  见势不妙,展灼华想极力洗清自己的嫌疑,“吾才是被弃一方,这位郎君莫被负心女之泪所欺。”
  紫瑜仿如万念俱灰,阖上眼。
  此般受尽伤害不愿争辩的形容,使得丁郎君益发肯定言语咄咄逼人的华灼是卑鄙小人,油然而生的正义感促使他挺身护住娇弱少女,疾言遽色道:“华郎君再纠缠不休,莫怪鄙人请你品尝一段时日的牢狱滋味。”
  哭成泪人的紫瑜揩着眼尾,悄然探出脑袋,得意地挑了眉,比出口型:与爷斗,还嫩了点。
  “一个巧舌如簧,一个愚不可及!”
  展灼华被将了一军,情绪低迷,抚着泛疼的心肝,铩羽而逃。
  借心情低落为由打发走丁郎君的紫瑜欢呼一声,叉腰大笑,正愁没法子打发姓丁的,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只是,华灼明摆着也怀揣诡计而来。
  “娘子,元宵找到了!”
  帐外秋雪惊喜的声音远远传来,她即刻奔出,一眼望见耷着头病怏怏的元宵,忙问:“可伤着了?”
  “并未受伤,许是跑得略远累到而已。”
  心头大石落地,紫瑜一拧元宵的耳朵,凶巴巴警告:“下次再乱跑就不找你,让你自生自灭!”
  汝才不会。
  元宵懒懒抬眼,抻了抻腰。
  且道,今日足相了十名人选,自说自话、龙阳之癖、臭不要脸等奇葩者层出不穷。
  幸好第十人尚算靠谱,是她稚时玩伴兼邻居,庐陵伯姬蠡之子——姬琮。
  两人可称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诚然,她常骑竹马乐颠颠疯跑,姬琮捧着青梅花枝玩。
  幼时二人出门玩,她总同别家顽童打架,姬琮本躲在角落看书却屡屡被殃及。最惨的是每次挂彩回府姬伯父都会罚他,转而柔声安慰鼻青脸肿的自己。
  唔,其实姬伯父不晓得每次寻衅的是她,可怜姬琮总背黑锅,她自觉对不住人家便怀揣愧疚,送了美味的果脯糕饼及零花钱。
  久而久之渐有默契,使二人均愿如此,搁长辈面前表现出一个爱寻衅打架,一个担温婉范儿,直至姬伯父举家赴任扬州才原形毕露。
  对于这么个竹马,她谨记牢固友谊,实无旁些情愫。
  奈何人家殷勤攀谈童稚趣事,不好折面子,遂接茬侃侃道:“你那时爱吃甜食结果肥成个胖墩,又喜穿绿衣,我专门给你起了外号叫‘肉粽’!”似忆及什么,拍案笑到岔气:“六岁那年,我诓你南风馆有莲藕酥,你竟傻愣愣入馆最后让人给扔出来。”
  南风馆乃洛阳城最大的倌馆,当初他涕泪横流蹲在馆门口,活像一朵被摧残的娇花。
  “你就这么讨厌与我相亲?”姬琮截断话茬,温然笑意僵住,俊雅的脸上满是尴尬。
  紫瑜敛笑,递去意味深长的一眼,“我不愿相亲,你亦然。”
  柳梢绿涛随风沙沙作响,艳烈曦光透射于云海间格外空蒙静旷,池面烟波浩渺,洲渚芳草萋萋。
  岑寂良久,姬琮扬袖酣饮罢,撂下杯,微微一笑:“洞若观火者紫瑜也。”
  难怪!敢情她不愿意相亲,才容忍吾乱搅。
  那股子纳罕劲儿茅塞顿开,元宵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举爪一拍,唾啐:狡猾的女人。
  即便借了宁周山月老祠极佳风水的庇佑,一场相亲宴仍是无疾而终,可见近期姻缘运势实属不佳。
  秦域踌躇再三决意将此事延期商榷,自己个儿火急火燎拽起封叔奔往长安出名的各大道观佛寺,大有把女儿的姻缘再次寄希望于老君真人与神佛菩萨身上。
  待消息传至赭古居,按紫瑜的性格少不得嘲笑几句。
  今次竟一反常态匆匆打发走了报信的奴仆,没半点高兴模样,蹙紧眉头,只怀抱连日未曾进食的元宵焦急踱步,呼喝奴仆去请专治动物病症的医师。
  元宵蔫蔫儿蜷缩,眼睛都睁不开,强自挣扎开一条缝隙,圆眸中光华黯淡透露着病怏怏的状态,长尾巴一动不动,周身的毛发耷拉成一撮撮,微微带起粗糙的卷,有气无力地喝了两口水,便恹恹欲睡。
  一连请来六位医师轮流看诊,吞吞吐吐了半晌,给出的结论俱是无法确诊病因,叫秋雪付了诊金,紫瑜定神思虑俄顷干脆抱它往厨房去。
  索性死马当活马医,让元宵自己看一圈有否可心的食物,依旧不吃的话少不了掰开嘴硬塞。
  厨房门口的仆妇婆子乍见小娘子至厨房,均停搁下手头的活计屈膝问安。
  紫瑜示意众人莫管自己,兀自疾步踏进厨房,满屋烟熏火燎的热浪夹杂潮湿闷气扑面袭来,她不适地皱了眉,掩嘴轻咳。
  黄梨木房梁上悬吊着一条条风鸡熏肉,墙角摆放一排酱料腌菜的坛瓮以供取使。
  一屋子的庖子厨婢于高案前切剁洗涮忙得不亦乐乎,若干炉灶口呼呼往外喷火焰,火眼上同时烹煮四五锅食物,烧火使女每隔片刻便需往灶膛添捆柴草。
  径直迈向搁置琳琅食材的阁案,她细细打量着每一样,捅了捅怀间恹缠的元宵,问:“快看看,想吃什么?”
  散发出淡淡清香的时令果蔬工整排列于侧,另一侧置放的新鲜肉类约达十种,阁上的一篮篮竹筐码放了各种蛋类,一只只瓷罐密封着香辛料以及风干的食材。
  昏昏沉沉中,元宵勉力撑开眼帘。
  它望向这些食物,根本没心思享用更无法下咽烹制得美味的馔食,体内气脉莫名紊乱,导致灵气迅速流逝,如储水大缸扎漏一个窟窿眼,滔滔不绝的往外流淌已是难以维系己身。
  若不及时用灵物填补迟早要殚尽灵气,虚弱而亡。
  厨房外突然涌起一阵喧哗,瞧着七八个健壮奴仆忙不迭跑了出去,紫瑜亦随他们去看个究竟。
  到了厨房西边一座常储干货海鲜的仓库,她打量着马车上一箱箱鲜活的海货,听着后院管事在旁张罗,便问了一嘴。
  原是秦府名下一艘运往东海贩卖茶瓷的商船在满载而归的路上弄了不少海货,特意快马加鞭捎来洛阳。
  瞧着娘子目不转睛地瞅扑腾着水花的鱼,管事笑道:“为运送新鲜的海货,这一路上我们都可谨慎哩,提前派人在途经洛阳的各大城镇中掷金购冰,搁进马车和缸里给海货降温,还有两辆储了七十多桶海水的马车时刻备用,一路精细养着,海货的存活率倒也是很高。”
  四个体格健硕的奴仆挂着满头大汗,费力搬下仅储着一条大鱼的琉璃水箱。
  元宵微掀眼帘看清箱内鱼后,眼睛似乎一亮,攒足气力一下子跃到琉璃水箱顶上,吓得四个奴仆险些把水箱丢到地上,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暂时先放下去搬别的海货。
  元宵直勾勾注视着因自己的到来而骤然变得焦躁的大鱼,扭动的鱼身淅淅哗哗翻搅的水花一下接着一下,耸动的鼻端仿佛嗅到一股丰腴的灵气,肉爪随即按上水箱,眨巴着圆眼望向紫瑜。
  要吃鱼的意思很明显……
  大鱼眼似铜铃,牙细密,栉鳞如甲胄覆盖突起,尾鳍楔形,体格庞大,尤是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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