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劫》作者:鸾水玉》第104/249页


  遂,更气定神闲地启了唇:“细论吾到此的因由,恐与汝这半人半妖的怪物脱不了干系。”
  唰——
  怀中剑自动出鞘,看似平平无奇的冷锐剑身在接触到阳光后凶戾之气暴涨,剑锋随即涌来大股阴邪的血色,不断溢涌的煞气与血光倏尔大震,弹指间拢了森然剑气飞刺向展灼华的面门。
  不成想竟与对方指间一片射来的叶子直面铆住,小小的叶子泛着比剑气更具压迫性的威力,一剑一叶胶着滞于半空,两股威压难舍难分缠作一团。
  互相僵持的阶段,展灼华嘴角上翘发出蔑笑,转手挥去一记法诀,催动叶子反攻劈落了看起来占了上风的剑,失去剑的何樊措手不及竟叫那片叶子径直刺进胸口,跪倒在地吐了血。
  丧失主人支撑的剑一朝落败,显现颓势,半空翻转的剑身兀然发出尖若鬼哮的铮鸣,掀起一阵不小的动荡,泄出阴戾之息形成无数丈高的利刃光影劈砍向四面八方。
  身前筑起厚实仙障的展灼华观着庭院里犹经疾风暴雨洗礼的花树,表情惋惜,削下的残枝败叶堆积一院,粗壮的树干横七竖八躺倒在地连带砸倒了石案石凳。
  假山亭阁更是惨不忍睹,房檐墙壁密布深浅不一的剑痕,整个儿屋顶都劈开了半边,残缺不全的门窗纷纷趴地,此间景象只比断壁残垣略强一些。
  此地杀气高涨与安逸太平的虚境截然相反,瞧了瞧两种鲜明对比,展尊主挥袖撤掉仙障,谑弄的目光转回敌手身上,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庭前的何樊胸口冒出汩汩鲜血,脸色很不好,执剑的右掌也因虎口绽裂,血沿着指尖蜿蜒滴落。
  花香混合血腥构成独特的芬芳渗融骨髓,流淌的血像是最美味的食物,凶戾挑拨着神经,虫蚁啃噬克制已久的阴暗,诱发出屠戮的快感……
  沉默的何樊慢慢站直身,露出一双嗜血且闪烁着凶残之光的眼。
  展灼华笑意盎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点血便让汝丢弃了克制镇定,展现真面目。”
  天际残阳似血,参差树影倒映在深宅的白墙灰瓦上,像敞着血盆大口的魑魅魍魉,狂风怒号着掀卷檐角风铃,那泠泠脆音仿若穿透亘古长流,驱散彼岸的迷雾摆渡回现实。
  按理说,世间事依常理推断方为正道,可架不住波澜迭起,正如一段精彩的折子戏演到高潮折转。
  四面凉风习习,紫瑜斜倚着剑痕斑驳的树干,打了个喷嚏,得来两道炙热的注视,乍然明白了现下不是在做梦的事实,怔忪地低头瞅向被剑气割烂的衣裳,空白的大脑逐渐清明,急忙拢合衣襟,涨红着脸指向定睛瞅向自己的二人。
  此举乃标准的耍流氓行径!
  这般情境下,理应娇弱惊呼再扯嗓门高叱句什么,以谴责其下流行为,但究竟是高喊流氓还是高呼妖怪,她摸不准亦不愿摸准,此时此刻似乎讲什么都不对,浑不如先晕为敬,一晕解千愁。
  遂,就近择了株结实的花树,哥俩好似的拍拍树干,“借爷一撞。”一鼓作气地以头击树,携一波缤纷落英曼妙地……厥倒了。
  展灼华:“吾仿佛听见了树哭泣的声音。”
  何樊:“……”
  展灼华:“干晾着她,仿佛不大仁义。不若暂且止戈,吾改日寻一处无人之境下战帖再约一架,届时酣畅大战一场,不卸下汝一条胳膊腿儿不止戈,可好?”
  何樊强憋着窜到喉头的血,盯了他一眼,沉默离开。
  “哎,烦汝告知现下居何处,方便吾改日下战帖!”
  何樊背影一晃,忍不住吐出口血,“奉劝尊驾快滚为妙。”
  “好不懂礼的野蛮人。”展灼华气炸了毛,一番话句句斯文讲理怎个换来侮辱性的字眼。
  他立时想追上去干一架,怎奈何樊使了术飞快遁隐,怏怏地回首打量着厥得干脆彻底的紫瑜,眼中愠怒渐渐褪下,一边弯腰钳住她的足踝像拖死猪似的往屋里拖行,一边抒发感慨:“言谈腌臜粗俗至斯,妖族将亡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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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表身份
  东方天际破出黎明霞色,枫叶一般的赤红浸染千峰万峦,勾描一束束扶疏轮廓,林翳重影叠幽,晨风泠泠抚弄繁枝茂叶参差着婆娑起舞。
  山林曲径中,溪涧潺潺,水底小石斑斓光润,繁杂花木郁郁葱葱。
  一人一狸奴嬉闹的踪影若隐若现,憨态可掬的狸奴轻轻抖掉毛发沾黏的草屑,‘噌’地蹦进紫瑜怀中,依恋懵懂的目光转瞬变得轻蔑而孤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高成一名清俊少年郎。
  紫瑜大骇,一把推开他,颤抖的声音充满惧意。
  “你是谁?元宵呢?”
  “愚蠢的凡人!”
  少年郎讥嘲,讽笑不止。
  他刺目的笑宛如一把刀捅进了紫瑜的心房,她突然醒悟,吼出了他的名字:“展灼华!”
  下一秒展灼华的脸庞猝然扭曲为何樊的样貌,对方熟悉的脸孔却没让紫瑜感到心安,一步步向后退着,素来坚强的她竟眼眶一酸,红着眼哭泣。
  “不要过来,你不是何樊,你不是!”
  可无论嘶吼得多大声,那柄剑依旧在迫近,背后悬崖下呼啸的风拉扯着衣袂,她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何樊舞得寒影婆娑的长剑逼来,衣料刺耳的割裂声鼓噪着耳膜。
  一记忿然甩出的耳光似银瓶炸响,水浆晕散了画面,两张模糊面孔变幻不停,隐绰的眉眼带来熟稔同陌生之感。
  眨眼的功夫,一张狰狞的狼脸放大在跟前,而一头威凛的异兽突然窜出与之缠斗撕咬。
  她慌了神,连忙后撤竟闯进另一方天地。
  茫茫平野上雪原直插九霄,隐隐约约露出痕黛色,鹅毛大雪宛若挦绵扯絮凄迷了视线,雪花覆在衣衫冻成透明的小冰晶,十冬腊月的料峭寒意倾袭肌骨,一团模糊影像在脑海凝聚继而融作雪水。
  薄薄的白霜覆满睫羽,她环抱着身子像尊冰雕,眼神空洞无物,灵台却保持着清明。
  如旁观者——
  看着躯壳中魂魄被引入缈茫虚野。
  倒映在眸底的光线明明灭灭,那汹涌河水猛灌进口鼻摄取最后生息,拼命挣扎却换来铁链捆缚四肢,施予灭顶窒息,撕心裂肺的痛苦蔓延至眼眶,泪悄然滑落。
  梦魇骤湮,魂魄转瞬剥脱虚野重归躯壳。
  幔帐外灯影幽微,紫瑜睖睁着眼盯了会儿帐顶的勾云纹,深深吸了口气,复阖目,俄顷听见推门声缓缓撑直了身体,哑着嗓子道:“爷要喝水。”摸了把汗淋淋的衣衫,忆起刚才光怪陆离的梦魇,胸腔中便拧着一股悚惧就那么如鲠在喉。
  一只手伸进帐来把水递给她。
  待喝个精光,她才略微缓解,睁开轻阖的眸,陡愣。
  咦,这少年郎好俊好面熟……
  刚觉醒的脑袋迟钝俄顷,开始飞速运转,厥倒之前的记忆汇涌脑海,茶瓯‘啪’地掉在榻上。
  “妖怪……”
  展灼华挂笑的眉眼骤冷,微微咬牙,神情渐渐变得狰狞,遽尔倾身贴近,几乎是挨着她的鼻尖嘶吼出口:“汝才是妖怪,吾乃麒麟族尊主展灼华,神兽之尊岂可同低贱妖怪比拟!”
  自上回受众狸奴欺侮,他平生最恨的事物里便添了——狸奴!
  讨厌看见狸奴、听人提及狸奴,凡是与狸奴沾了边,都不自觉生出厌恶,若非自控力甚佳,他怕是老早就除了凡界的狸奴族。
  抹掉一脸的唾沫星子,紫瑜搂着薄衾蜷缩一隅,只露出一双黑葡萄般的湿润美眸打量他。
  “恼得脸红脖子粗的麒麟?”
  元宵像狸奴却不是狸奴是传说中的麒麟,简直刷新了她的认知。
  “原来你不是人!”
  她顿悟,难怪他动不动就甩脸子作妖,摆出副世间唯爷独尊的欠揍范儿,敢情是个——人妖。
  这话满满的歧视意味叫人很不爽,展灼华脸色铁青扯过她盖的薄衾,恶狠狠道:“不是人不行啊。”
  紫瑜环抱双腿,淡定的摇首,面庞绽露怜悯而慈爱的笑容:“放心,爷不会种族歧视。”顿了顿,指着门口,续道:“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你可以滚蛋了。”
  “……”
  展灼华磨牙,早知就不该好心捡她回来,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踯躅再三平定好情绪,神情变得柔和,学她哄自己的模样,勾勾指头,眸底涟漪荡漾搅乱一池碧波,软言相诱:“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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