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劫》作者:鸾水玉》第202/249页


第180章 辨身份
  走出王后的坤仪殿, 在出宫的路上途经春林园时,灵越眼前一亮,不免被美丽的雪景所倾倒。
  春林园乃是王宫景致最美的地方, 春赏青碧如涛,夏赏姹紫嫣红, 秋赏鲤戏芙蕖, 冬赏雾凇雪林。
  四时美景皆不相同, 自然会吸引后宫女眷纷至沓来。
  在她驻足欣赏的时候,园中走来一个身穿天青夹袄的宫人, 垂首行了个礼。
  “二王子妃安好,奴奉雎夫人之命, 请您赏光移步浮仙亭中一叙。”
  灵越顺着宫人走来的方向望过去, 视线不期然同浮仙亭中的雎夫人相交,双方遥遥瞥见彼此, 倒是友好地微笑颔首。
  天寒地冻的时节,冷得人恨不能钻进锦衾里烤着炭火取暖, 人家倒是个不畏严寒的,面不改色的坐在四面透风的亭子里,还能保持着笑颜, 着实难得。
  正所谓山不就我,我就山。
  本来灵越打算寻个时机找上雎夫人, 不成想对方倒是沉不住气先来找上自己,她倒是无甚异议,这地方景致很美,能在这儿聊倒也不错, 便应约至亭中。
  冬日晌午的太阳将将拨云露了面, 洒下难得的日光, 雎夫人笑吟吟地请灵越落座,素手微扬,斟了一盏茶。
  她优美的仪态正是这些年来养尊处优所造就出来,本就拥有众人难以企及的美貌,一袭白衣胜雪更是娇怜万千。
  “冬月寒冷,滴水成冰,夫人倒是好雅兴来这儿赏景。”
  灵越乜斜着一旁的炭火,心下冷笑,炭盆中烧着的炭下残余着厚厚一层银丝炭燃后的灰烬,显而易见雎夫人是特意提前在此等候。
  雎夫人笑而不语,只将目光放在灵越面上细细打量着。
  像,真是像极了那对夫妇……
  灵越启齿呷了口茶,抬眼的时候正瞧见她的目光凝在自己面上,嘴角漫上浅浅的笑容,“夫人这般看我,莫不是我脸上沾了东西?”
  “方才一时走神,是我唐突了二王子妃。”雎夫人面露赧色,满含歉意,“其实,我初见二王子妃便觉得你长得与我的故人有些相似,今朝细看更是相像,叫我不自觉地愣了神。”
  她是在试探,试探灵越当听到与人模样相似后会出现的反应。
  乍闻此事,灵越诧异中带着好奇,“哦?故人?不知故人身在何处,姓甚名谁?”
  哪怕灵越表现得有些好奇,雎夫人还是不能彻底放下戒心。
  “不瞒二王子妃,故人乃是我的表姊和表姊夫。表姊怜我自幼痛失怙恃,处处待我极好,有一年表姊去往长安游历,便是在那里与表姊夫相识。后来表姊夫随表姊归国,二人成婚后极其恩爱育有一女,本是团圆和美的一家人,却在一场大火中罹难。”
  雎夫人追忆的神思蒙上痛苦的阴翳,眼中泛起泪光,泫然欲泣地讲道。
  “当我得知消息赶去时为时已晚,只能强忍心痛收敛了夫妇二人的遗骸,其间有一个幸存的奴仆告知我,表甥女侥幸逃过一劫还活在世上,总算令我看见了一丝光明。我那可怜的表甥女姓梁名姒音,小小年纪不知所踪,此后十数载我一直都在派人寻找她的踪迹,期望能在找到她之后接来我身边团聚,替表姊和表姊夫好生照顾这个女儿。”
  言罢,雎夫人语气怅然,“若是能找到她的话,便是让我折寿十年也在所不惜。”
  折寿?
  灵越暗叹,经年不见她这位表姨母戏演得竟越发精彩,如果真是不明内情之人看到如此演技,十之八九会信以为真。
  雎夫人暗暗窥觑着灵越的神情,试图从中找到些许异样,却无甚收获,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天可怜见,雎夫人这般情深义重,上苍必定会垂怜于你,满足你的愿望。”灵越神色如常,语中颇为感慨,抚了抚雎夫人的手背,又悉心慰藉道:“夫人放心,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等时机来临便自然能水到渠成。”
  雎夫人被灵越碰了手,不知怎么突然心中一紧,神色有些不自然,装模作样地抽出手擦了擦泪,赧然一笑:“多谢二王子妃宽慰,瞧我讲了这么久耽误了你回府的时间,实在是对不住。”
  “夫人勿要自责,人之常情何错之有。”灵越轻声劝慰后,自觉时辰已然不早,起身告辞,跨出亭中之时似是忆及何事般,踅身朗声说道:“夫人定要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音落,朝着雎夫人粲然一笑。
  青天白日之下,雎夫人本是泪意盈盈的表情骤然变得愕然怔忪,脸上血色尽失,雪白着一张脸,瞠大的眼睛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惧意,跟活见了鬼似,汹涌而至的冷意几乎遍布全身。
  她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幸有手疾眼快的宫人及时搀扶住,“您怎么了?”
  “这句话,她也曾说过。”
  雎夫人死死地盯着灵越的背影,嘴唇在发抖,脑海里响起了火海之中表姊梁胭悲愤欲绝的咆哮。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雎茹终有一日会死无葬身之地!”
  还有,灵越最后露出的那个笑容,跟梁胭生前的笑容重合在一起,无比相似。
  “是她。”
  如果说之前雎夫人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试探,现在已经敢笃定灵越就是吴明国的小王女,她的表甥女。
  “是她回来了。”雎夫人双目空洞,整个人浑似被抽干了力气,手脚瘫软倚靠在宫人身上,六神无主地喃喃自语:“梁姒音回来报仇了。”
  浮仙亭侧,一株挂满雾凇的垂柳上一只模样怪异的灰色虫子把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晃了晃触须,悄然隐匿了行迹。
  二王子府大门前,奴仆拂开马车的帘栊,灵越将将探出一个头好巧不巧迎面刮来一阵朔风。
  她紧了紧怀中捂着的手炉,面对透骨奇寒打了个寒噤,素窈同珈蓝急忙提挈着熏笼一左一右围住,让热气利于烘烤着主子周身。
  几人进了府,刚走到廊下,远远地就觑见启珩踱步而来,俊逸且漂亮的脸上带着格外开怀的笑容,口中哼着小曲儿,十分闲雅地抱着一领白狐裘搭在了灵越身上。
  放在熏炉上烤了半晌的狐裘,裹满温暖热意拢在身体上,灵越很是受用,冻透的身子渐渐回了暖。
  “今儿这么高兴,莫不是听说了大王子府的事儿。”
  启珩牵起她的手,正欲开口讲些什么,笑意蓦然滞了滞,“手怎么冰凉。”语气里带上了嗔怪的意味,转身用双目瞪着素窈同珈蓝,隐隐有责怪她们之意,两个人被瞪得讪讪垂首,不敢吭声。
  一只温热的大掌包住凉透的柔荑,灵越朝启珩笑了笑,“赶紧进屋罢。”
  明白她是在打圆场,启珩便未再多说,径直带着人走入书房,吩咐奴仆烧热地龙再添置炭火,又斟了两盏热茶放在灵越手里暖着。
  奴仆退下,书房内静悄悄的,只余炭火燃烧的微响。
  屋内地龙的温度升上来,启珩身上很热便解下狐裘扔在罗汉榻上,“我道这些时日以来王兄怎么大刀阔斧的行动,原以为是见我不在趁火打劫,现在想想怕是我低估了他。”眼里蓄着满满的讥讽,哼笑了一声:“他大抵是想一步登天,等坐上王位能够顺理成章给那小使女一个名分,没成想正妻率先杀了过去,灭了他的念头。”
  跟乌弈斗了那么久,启珩万万未料到有朝一日冷情的王兄竟会把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放在了心尖上。
  “错了,他的念头不会灭。”灵越轻轻摇首,髻旁的步摇微微摆动,发干的唇呷了热茶后立马变得水润莹泽,“龙之逆鳞焉能触之,乌奕其人阴狠毒辣不啻豺豸,为人固然冷心冷情,可他心中暗藏在最柔软之处的也只有小使女。”
  “你怎么就——”启珩下意识要反驳,蓦地顿住话茬儿,看着她带笑的眉眼恍然间明悟,脱口而出道:“那小使女是你的人。”
  青瓷茶瓯内浮动着氤氲的热气,袅袅茶香一线入喉熨帖心肺,灵越低眉浅笑。
  “惜梧三岁时村中遭流寇洗劫,她的双亲俱亡,彼时大长老恰好路过救下了她。见她天资不错便找人教了琴棋书画,悉心培养至七岁的时候,把人送到渤海国一户无儿无女的人家,替她造了身份和路引,在王宫大选宫人的时候将她送了进去。”
  闻言,启珩着实吃了一惊,她竟然那么早就设下计策,那自己的身边岂不是也有她的人在时刻盯着。
  灵越眼光老辣,一眼看破他的心思却未戳破。
  “为了避免别人起疑,大长老并未让惜梧展现真正的才能,一直命她待在司花房默默无闻地侍弄花草,直到后来时机渐渐成熟,大长老为惜梧一步步铺好路接近乌奕,上演了几出话本子里的经典桥段。”
  “等会儿,话本子的桥段用到乌弈身上……”启珩面色纠结,看向她的目光甚是同情,酝酿片刻憋出一句话,“你确实是个勇者。”
  经典桥段逃不开美人计……
  确实很多人都吃这一套,但也有例外,比如:乌弈。
  曾在绝世美色面前岿然不动,视美人如无物,启珩曾以为他洁身自好是因有贺氏,是以不多看一眼旁的女子,目下看来倒是个痴情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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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瓮中鳖
  他话中的嘲笑, 灵越不是没听出来,只是不爱计较而已,淡淡瞥了他一眼。
  “俗套归俗套, 办法还是挺管用的。为接近乌弈这其中的过程是费尽周折,且折进了我不少的人手。惜梧前前后后也吃尽苦头, 搭进去半条命, 但是能达到了我预期所想已是不易, 能在他面前博取一个好印象,侧面证明了惜梧对他是与众不同的。”
  “只可惜在渐入佳境的时候, 雎夫人跳了出来,她要乌弈求娶贺氏女成为日后的臂助。”灵越讲到此处, 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好像瞧见了极其滑稽的事情,弄得启珩摸不着头脑, “你可知,乌弈居然犹豫了, 他在无权无势的惜梧和能带给他权势的贺氏女之间产生了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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