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劫》作者:鸾水玉》第207/249页


  听到此处, 雎夫人内心忿忿,想到贺晟祯迟迟不履行扶乌弈登位的诺言, 郁气就不打一处来。
  又想到王妃贺氏成日不着家,住在郊外的别业里,没半点贤妻良母的模样, 更是觉得贺晟祯教女无方、目下无尘,意欲独揽大权, 扶植乌弈做个傀儡王君,她便将自己的想法尽数说给了儿子听。
  殿内,宫人尽数退下,金螭兽首熏炉弥散开莞香幽淡清雅的味道, 乌弈搁下朱笔, 伸手揉了揉额头。
  连日来的辛劳令他的眉宇间添了些许疲色, 抬起眼看人时,双目积淀的锋利锐气却不减咄咄逼人之势,宛如宝剑出鞘见血封喉,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眼睛里无半点笑,甚至掠过一抹杀气。
  “母妃莫要忘了右姓贵族里不止沈州贺氏一家独大,其他的家主难道就甘愿屈居贺氏之下吗?”
  缴氏、宓氏、单氏、亓氏的家主私下来拜见过他,个个儿都不是省油的灯,没有贺氏的相助,难不成他就登不上王位了?
  简直可笑!
  更何况,沈州贺氏已成心腹大患,必须除之而后快……
  乌奕眼神阴鸷,周身戾气满溢,死死咬紧后槽牙,他的好王妃竟然背着他做出了与面首私通有孕的腌臜事!
  奇耻大辱,他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之前因惜梧的事情,贺氏一气之下离府去往别业小住,他彼时得知倒也觉得安宁,便默许了她。
  只私下遣侍卫留意着别业的动静,以防贺氏再想什么毒计暗害惜梧,却在昨日突然得知自己喜当阿耶。
  昨天傍晚,别业里偷偷遣出一名使女带回了一个坊间医师,全程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问诊离开之时,医师手中挎着一个不小的包袱,惹得侍卫生疑,就在僻静小路拦住了医师的去路,打开后发现包袱里全是金子。
  侍卫觉察事情有异,威胁医师说出别业里头到底是谁请脉问诊……
  这一问了不得,竟是贺氏有孕。
  侍卫大惊,连夜潜入府探查。
  按理说,此事应该直接禀报给乌弈,但是这名侍卫曾奉命和贺氏圆房,之后跟贺氏夜夜共寝的亦是这名侍卫。
  当初为了以防万一,乌弈在贺氏日常的饮食中添了避孕的药物,她是万万不会怀上孩子的,如果能怀上孩子也必定是在别业里与人私通,是孽种!
  果不其然,经过一番探查,侍卫发现了别业中储着两个面首,又偷听到贺氏跟贺晟祯的谈话。
  得知她并不想除了孽种,而是打算借着生下腹中之子后,凭着娘家的势力悄无声息除掉乌弈,扶持襁褓中的婴孩践祚。
  她自己则做一个垂帘听政的摄政太后,成为像大应女帝一样的人物,至于沈州贺氏则会成为最有权势的外戚,掌控渤海国。
  贺晟祯听了之后,表情很是向往,显然对这个提议心动。
  右姓贵族之间表面看似团结,实际上谁都想成为渤海国最有权势的外戚,无非是把女儿送入大王子府分宠,得一杯羹。兼且有一个惜梧的存在,贺氏的未来尚不好说,与其把主动权交给别人,不如自己紧紧握住。
  扶持幼子比扶持乌奕的利益更大,所以贺晟祯当即决定,无论如何乌弈都将会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听罢侍卫的禀报,乌弈恼羞成怒,立即想要杀了贺氏那个贱人,可是一想到贺晟祯在旁虎视眈眈,如果贸然动手必然讨不到什么好儿,为今之计只有设法除掉贺氏腹中的孽胎,捏碎她的美梦。
  二王子府——
  清冷寥落的府邸再无往日的尊贵气派,大批兵士派驻于此,里三层外三层把府内外看守得固若金汤,连一只虫子都逃不出去。
  为了确保周全,府中还驻守着若干精通术法的道士,在启珩与灵越房间外布下强大的符箓阵法,除非是大应夷罗仙府的元一真人亲临,否则任何人都休想解开符箓阵法。
  房间内的灵越冷眼瞧着案上摆放的馊饭馊菜,举箸拨弄了几下,紧抿着嘴,露出一个厌烦的表情,握筷箸的手一个用力搅得饭菜飞溅,‘啪’地扔了筷箸。
  “先前倒是我小觑了乌弈,他居然这么爱折辱人。”
  不光送来馊掉的饭菜,送来的炭火也不再是燃起无烟的银丝炭,这般天寒地冻的时节屋中燃着最差的黑炭,呛人的烟气腾腾必须要开窗通风。
  而外面雪虐风饕,冷透肌骨,朔风一个劲儿灌进房中,本就受不了寒冷的她愈发坐立难安,只得披着裘衣来回走动。
  尤为可恶的是那些兵士打着看守的名头闯入府邸,径直打开库房的锁,把里面所有的值钱物件搜刮一空,连她妆奁中的钗环首饰也没放过。
  榻上,启珩虚弱沙哑的声音幽幽传来,“小人得势的嘴脸便是如此。”
  灵越睇着卧在榻上紧紧罩着锦衾的启珩,有一点显而易见,乌弈对启珩这个弟弟更看不顺眼。
  连他的裘衣也被兵士全部搜刮走,摆明了要让启珩遭罪,最好是受了寒,病得一命呜呼才好,免得麻烦别人动手。
  念及此,她的神情幽冷,走到榻前摸了摸启珩滚烫的额头,看着他苍白的脸庞上透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一派风吹就能倒的病态,胸中顿时一阵气闷。
  启珩已经病了整整两日,她告诉了看守的兵士送药,结果至今无人理睬,而给她送的药倒是一日不曾断过。
  王宫中尽享荣华的雎夫人倒是很惦念她这个表侄女,生怕委屈了似的,日日派人送来一碗药监视着她喝下去,用混着狼花毒及其他剧毒之物的药,来压制她的术法。
  使她不但使不出术法日日还要承受两个时辰的蚀骨之痛,若再喝上一段时间,她那表姨母便能彻底如愿以偿,来给她号丧。
  “灵越……”
  启珩发着高烧,嘴唇苍白干裂,整个人难受得蜷缩在锦衾中,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低低唤着爱妻的名字。
  “我在。”
  灵越柔声回应,坐到榻上凑近他,满眼疼惜。
  但见,榻上柔弱难以自理的二王子,掩口咳嗽好一阵,喘着气道:“如果我就此病逝,你定要记得不要替我守寡,赶紧找个好人改嫁了罢。”
  他万般不舍留恋的目光徘徊在灵越的脸上,大掌紧紧抓住她的手,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甚是苦情悲痛。
  灵越一霎红了眼眶,颤抖着手挣开他,唇瓣无声地翕张,神情难过,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好,我全听你的!我一定找一个比你年轻俊朗、身强体壮的郎君。或许一个不够,我兴许会多往府里头纳几个面首,到时候住在你的府邸再花着你的钱恣意享乐,看到我如此快乐,想必那时你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欣慰。”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甚至畅想起未来左拥右抱的日子,这种态度着实噎到了启珩。
  “爱妃,你怎么如此狠心,不应该在此时回答我,会与我生死相随吗?”
  启珩垂死病中惊坐起,难以置信地瞠目,捶着胸口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整张脸都因此而涨红,好看的桃花眼变得水汪汪。
  面对启珩泫然欲泣的质问,灵越有些膈应,无奈地扶了扶额,指了指窗外,“偷听的人已经走了,不必再演了,要是实在有瘾的话,改明儿我给你在城南搭个戏台子,你随时上去演。”
  听到监视的人走了,启珩立时坐直身子,可怜巴巴地蹭向灵越,哪里还有满面病容的憔悴样子。
  “爱妃……你不爱我了。”
  灵越一阵恶寒,甩开他不安分的手,踅身去翻找箱笼。
  “爱妃,爱妃,你找什么呢?”
  启珩从榻上好奇地探出头张望。
  “藤条。”她面无表情,幽幽地补充道:“是左相特意送来的,说是你自小的好友。”
  申老头忒滑头,居然留了一手。
  启珩神色大变,丢开锦衾飞快蹦下榻,眼疾手快地拉住了灵越,桃花眼溢满讨好的意味。
  “哎呀,也不逢年过节找它作甚。”
  正说着,他鬼鬼祟祟一脚踹走箱笼,匆忙转移了话题:“听闻乌弈累得像头骡子一样,见天儿在书案后面打转儿不说,贺氏还让他喜当阿耶,八成已经气出内伤来,接下来咱们就静观一场狗咬狗的大戏,坐收渔利。”
  他环抱着手臂,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摆明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可有乌弈受的喽。”
  要说损,怕是任谁都比不上启珩。
  对此,灵越深有体会。
  佯装被雎夫人拿至亲至爱要挟,逼不得已而失势沦为阶下囚,使乌弈等人自以为能得偿所愿,却不想反遭贺氏等一干右姓贵族的制衡。
  既要应对右姓贵族的肆无忌惮,还要殚精竭虑的处理朝中乱如麻的政务,又要提防贺氏借腹中子会设法除掉一切障碍临朝摄政。
  乌弈可谓是腹背受敌,吃力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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