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劫》作者:鸾水玉》第60/249页


  “纵使大兄与妹妹同根,也断不能搜完便不了了之,让妹妹平白无故的受了这番欺辱,我索取庶兄的一双手已然是小惩大诫。”
  言者神色冷静,闻者几近肝胆俱裂。
  苏氏跪倒,以额触地,“郡主恕罪,大郎是担忧您的安危,偏偏口拙表述得稀里糊涂,至于什么夜娘子怕是他眼花瞧错了。”
  欧阳秀扯着兄长的袖子,示意他赶紧借坡下驴。
  她定是把人藏进隐秘处,贸然搜寻肯定毫无线索,明摆着耍阴招叫他哑巴吃黄连,要么忍气吞声受下屈辱,要么砍断双手。
  欧阳杰一脸不甘的神情使楚黛倏尔一笑:“我可以信大兄是担忧我的安危才要搜琼琚斋,那么这个又当如何解释……”她扬手令使女呈上罩着黑布的笼子,“你们自己看。”
  按捺着满腹疑惑,苏氏一把掀开黑布,却吓得发出尖叫,一张面无人色的脸透着惊恐,欧阳秀与梗着脖子的欧阳杰面色亦变了。
  笼中竟是一只羽毛皆无被折了翅的鸟。
  “再厉害的鸟儿还不是被我们攥在掌心,任我们拔毛剪翅。”
  沉默的尔思忽开口,鹦鹉学舌般将欧阳杰当时讲话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令在场三人汗毛倒竖。
  “郡主!”苏氏脊背上的汗洇湿了衣裳,“您听我解释……”她极力想挽回局面,像离水的鱼挣扎。
  “我自小见惯各种雀鸟,独独没见过拔毛剪翅的鸟长什么样,托大兄的福开了回眼界。”
  楚黛含讥夹讽的目光落到庶兄打颤的双腿上,拂袖离了座,向门外走去,“晌午已至,三位便留下陪我一道进馔。”平淡的口吻不禁让人添了分惶惑。
  苏氏本欲追上去解释,奈何被斋中使女拦下,“姨娘稍后,郡主前去更衣,馔肴一会儿便奉至。”
  直到精致馔肴上案,楚黛才回来坐到了案前用馔,然而饶是再丰富美味,苏氏三人也是味同嚼蜡,怀着忐忑的心绪勉强吃下几口,便停了箸。
  屋内充盈着沉寂压迫的氛围,使人倍感窒息,欧阳杰目光阴戾,倏然掀翻几案,“欧阳楚黛,你到底意欲何为!”
  美味佳肴同碗碟杯盏洒了一地,冰嫣脸色骤冷,语中裹上涔涔寒凉,“大郎君言藏恨意呼喝郡主之名,学的礼仪规矩莫非俱进了狗肚里!”
  闻其训斥,苏氏惊悸的同时掺杂着恼火,皱眉看向主位上的人。
  悠悠然咬下一口金粟平,楚黛揩了唇,浑不在意剑拔弩张的局面,只笑道:“姨娘难道忘记今儿前来找我的缘由?”
  苏氏同欧阳秀相顾无言,神情隐现焦虑。
  众目睽睽下,欧阳杰大大跌了面,脸上满是难堪,憋着一腔恶气,不阴不阳道:“一介使女竟同主子如此不分尊卑的讲话,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我就不敢惩你,在府上还轮不到你来訾议撒野。”言外之意,他势必会严惩冰嫣讨回颜面。
  冰嫣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婢子有幸蒙皇恩,以五品女官的阶品侍奉郡主。大郎君身无爵位,若欲严惩婢子烦请您向宫里请旨,届时再把今日事论个清楚,结局要打要杀,婢子也绝无半句怨言。”
  无爵二字如重拳砸中欧阳杰,击碎他全部的高傲,他是国公府唯一的男丁从小为阿耶所喜爱,可阿耶却从未有让他承世子位之意。
  月前有传言,阿耶在外养的妾侍孕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因其天资聪颖,阿耶十分宠爱常不归家,府中人惯会见风使舵表面上对他阿谀奉承,背地里道是将来爵位落在谁手仍未知。
  他不禁陷入惶恐,没有爵位,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
  看出兄长神思无主,欧阳秀持杯向主位敬酒,打破尴尬沉凝的气氛,“多谢阿姊款待,妹妹为能与您一处用馔深感荣幸,为达谢意便先敬您一杯。”
  啧,这位主儿素来跋扈,今儿性子倒出奇的温婉,简直像换了个人。
  闻言,楚黛满意地颔首,“甚好,二妹抄完佛经,性情较之前果有所改变!”侧首吩咐使女取来一方红木锦匣送给欧阳秀,示意她打开看。
  打开的瞬间,一片珠光宝气差点晃花了欧阳秀的眼,她眼神乍亮又愕然抬头,小心翼翼询问:“阿姊这是要送予我?”
  “嗯。”
  得了准话,欧阳秀嘴角上翘的弧度益发扩大,这些首饰都是名家打造,做工款式和镶嵌的珠翠宝石均是新颖上乘美轮美奂。
  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一支步摇,胳膊上突传来阵痛,恼怒间睇见苏氏对自己比口型,方回神记起为何前来,忙不迭扣上匣子。
  苏氏恼恨女儿眼皮子浅,叫一匣首饰蒙住,日后进了宫受圣人恩宠诞育皇嗣,甭说一匣,便是要尽长安的首饰坊也绰绰有余。
  她躬身行礼,将姿态摆得极低,“妾有一事想烦请郡主帮忙。”
  “说来听听。”
  “妾闻悉,太后有意择公卿百官之女入宫采选……”
  楚黛垂目呷着清茶,心底泛起冷笑,阻了她刺耳的话,寒着嗓音屏退使女并下达死令:“未经传唤,尔等不准擅自入内,倘发现鬼祟者即刻杖毙。”
  此言一出,在座三人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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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扇耳光
  门扉缓缓阖上,楚黛唇角露出一抹讥诮的笑:“继续讲。”
  “圣人器重国公府,郡主入宫后定倍受爱重,然而依您届时的身份必不便料理一些琐事,若能有与您同气连枝者绸缪,将裨益良多。细算欧阳氏族中女儿皆乃隔房旁系,难免生出二心,想来还是同父的亲姊妹更能倾力帮扶,秀儿她一介庶女不求什么荣宠,只求能伴您身边略尽绵力。”
  苏氏向欧阳秀使了个眼色,欧阳秀放低身段,垂首跪伏,宛如柔驯的狗儿。
  “妹妹愿为阿姊鞍前马后,排忧解难。”
  楚黛深感可笑,“姨娘想替二妹讨个好姻缘,可惜弄错了地方!”音落,一道白影呈弧形朝苏氏飞去,碎裂声混杂着尖叫,着实刺耳。
  她唏嘘着碎在苏氏脚边的瓷壶,准头委实差劲。
  下首三人悚然一惊,欧阳秀爬了起来,怒声质问:“你为何要砸我娘!”眼中的咄咄恨意几乎能凝为实质,像匕首一刀刀划向楚黛的娇容。
  “为何?”楚黛捋了捋袖口,施然行至她面前,二话不说左右开弓掌掴于她,因掌上攒了十足的力,那白净的脸霎时高高肿起。
  尝到嘴里的腥甜,欧阳秀偏首捂着剧痛的双颊,一时怔愕住,不敢相信素有贤淑美名的嫡姊会动手掌掴,“欧阳楚黛,你疯……”
  未等其一句话讲利索,又挨了一记耳光。
  “尊卑纲常岂容淆乱,欧阳家主母才是你的嫡母,区区卑贱妾侍敢让国公府的二娘子称之为娘,真是好大的胆子。”
  苏氏脸色青白交错。
  楚黛又轻飘飘撂下一句话,“二娘子身为妹妹,不加敬称直呼嫡姊之名,可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挨了教训的欧阳秀不敢再造次,瞪着发赤的眼,硬挤出话音儿:“妹妹不敢。”
  回到主位,楚黛揉着震麻的手,嗤笑:“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结局是变烧鸡!欲入宫为妃淌浑水寻死路,我不会拦,但若因此危害欧阳氏的根基——”她居高临下望着三人,“今天便是你们的病殁之日。”
  欧阳秀同苏氏吓得瑟瑟发抖。
  “你敢!”欧阳杰厉斥,挺身护在二人前面,趾高气昂道:“即使你不入宫又凭什么不准秀儿入宫,她是去为家族争光,你口中的寻死路怕是见不得她入宫享受荣宠,比你过得好罢!”
  摊上一对蠢钝如猪的兄妹,楚黛不禁冷笑:“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能否活得长久笑到最后,且动脑子忖一忖太后、阿耶、我还有慕容氏同欧阳氏的地位。”
  太后乃门下侍中慕容敬的胞妹,阿耶则为镇国公亦是掌兵权的将军,楚黛是本朝尊享汤沐邑的三位异姓郡主之一。
  自开朝伊始,慕容家便稳立根基乃山东士族执牛耳者。
  欧阳家先辈曾助太祖征战四方,初封莱昌郡公世代袭爵手中握有兵权,阿耶在平定“承天之乱”后再进一爵。
  族中长辈也均在朝为官,乃关陇士族之首。
  山东士族与关陇士族看似关系和睦,可在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实是急流暗涌……
  欧阳杰嗫嚅道:“欧阳家女儿进宫应该不会影响……”
  看出他已参悟其中关节,楚黛颇感欣慰,一介酒囊饭袋尚有一分聪明可取。
  “欧阳氏的女儿入宫,慕容氏必不会视若无睹,届时两家斗法,最终得利者是高坐看台的渔翁。”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胜极则衰。
  新帝自践祚以来大力擢拔寒门子弟,实想借此削弱门阀士族之力,臣工党同伐异之象愈演愈烈,其中以保皇党和太后党之间的矛盾最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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