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劫》作者:鸾水玉》第68/249页


  不安分的双手早便绕至楚黛背后,搁到纤腰间的绦带结扣上,郎君一双眼瞳万分虔诚的注视着少女,修长手指一点点勾扯。
  转瞬间结扣如蒙蒙雾气散开,广袖外衫仿佛娇花坠地散落出清浅的旖旎芬芳,一件薄透的锦纱裙裳服帖肌理,洁白如玉的肌肤触手温润,像上好的羊脂玉,精致锁骨下方一片绣有嫩粉芙蕖的诃子亭亭有致,轮廓姣好。
  清雅芙蕖近在眼前惹人怜爱,褐衫郎君目不转睛地盯着,呼吸微滞,喉中干涩,眼底逐渐燃起熊熊火焰,连带下腹亦是灼热不堪。
  正当他欲将裙裳的系带抽开,突瞥见临江郡主冰寒刺骨的双目,浑身不禁打了个寒噤,牙齿上下磕碰,似步入了寒冬腊月,赤身躺在冰天雪地里。
  “松手。”
  蕴含压迫意味的二字灌入耳,像兜头泼了对方一盆冰水,讪讪缩回手,“是……”
  伊人面覆寒霜,无视两人的曲意讨好。
  阳安郡主遥遥瞅见,嗤笑一声,翻了个身用白皙足尖勾扯掉一名郎君的轻薄衣衫,洁白趾头来回画圈摩挲着那具健硕胸膛,笑吟吟道:“快瞧瞧,你可把他二人给吓坏喽,也不知道心疼人真是冷心冷肺。”抛给两名郎君一个妩媚的眼风,嗔道:“汝等还不快到我这儿来,莫非还欲惹不痛快?”
  自觉尴尬的两名郎君,忙奔向榻侧寻求庇护……
  氍毹上鎏金熏笼青烟袅袅,佛手柑独有的芳馨气味弥散在九筑台的每个角落。
  一队婀娜使女姗姗而至,打头的使女低眉顺目奉上置着鹅黄广袖外衫的镂雕漆盘,身后其他人则手脚利索地规整几案,摆上崭新的食具馔肴。
  楚黛不疾不徐地起身展臂,令使女伺候着更衣,末了乜斜着原先穿来的那件外衫,扬了扬下颌,曼声吩咐道:“烧掉。”
  众郎君暗中窥见这种情况,不禁面面相觑,原以为临江郡主性格温敦好相与,结果倒是他们想岔了,有妄图献媚攀附高枝儿的郎君乍见此景,纷纷收敛起小心思。
  软榻上,阳安娇嗔着一把推开名手脚不老实的郎君,径直穿好衣裳,下榻蹬了双丝缎锦履,施施然跽坐到几案后,含笑妙目宛如盛满三月的春水般明澈动人,开了口同楚黛东拉西扯一通。
  “我竟不知,阳安郡主几时开始说话爱弯弯绕绕。”
  阳安娇笑着搡了她一下,“嘚,我有话就直说喽。临江啊,上回我邀你参加义国公府举办的文会,可还曾记得在席间有一满腹才华的郎君?”语音顿了一顿,复提醒道:“元氏三郎元弼。”
  沉思一瞬,楚黛倒记起元弼这个人来,义国公府的文会广邀长安城才子聚首,不论是士族与寒门,只要有才华者均获邀参加。
  席间义国公同尚书右丞韦保卿并鸿胪寺少卿李戬三人分别出题,考较诸学子的才识素养,三轮比试下来共有十五位郎君脱颖而出,而三轮皆拔得头筹者乃是同一人——元弼。
  众郎君娘子品阅诗赋深觉鸿笔丽藻,锦绣生趣,再观元弼其人执麈尾同郎君们侃侃清谈,谈证的字字句句引用得巧妙恰当。
  谈锋中藏着丝凌厉又不失谦恭,这厢他们谈罢老庄清言,复谈论起民生国事,针砭时事好不意气风发,豪迈之言滔滔不绝。
  在两场清谈中,元弼当仁不让的成为佼佼者,诸人耳闻精妙文采,又见他本人即使被大加夸赞,面上也不曾露出骄矜自满,反而内敛谦逊,态度不卑不亢,赞赏之余更心生折服。
  另一厢,有贵女窥元弼生得潇洒不凡,不由芳心大动,提议将其所作诗辞由现场众女即兴编成曲乐吟唱。
  在座有精通乐理者即刻应下,仅一炷香时间便谱出了曲子,紧接着唤奴仆誊写出若干份,再呈上乐器由娘子们拣拿手的来用,期间不知是谁提了嘴说箜篌无人来奏。
  本喝着扶芳饮袖手瞧热闹的楚黛,遽尔感觉到一堆灼热目光炯炯压来,暗叫不妙。
  看着素日交好的小娘子围上前来拉自己,眉飞色舞的说着临江郡主尤擅箜篌云云,无奈只能同她们一道取了箜篌并谱子。
  一众娇俏娘子齐聚奏乐乃雅事一桩,有心思灵敏的郎君在旁铺纸蘸墨,预备把诸女姿态一一用笔尖描画勾勒出,再借机献上。
  丝竹曲音全部备下,梨园首席弟子有着长安第一曼妙歌喉之称的曹秾娘,正揽了元弼的诗辞站定中央。
  四周阒寂至极,由谢九娘的琴音幽幽起头,之后箫、笛、琵琶等纷至沓来,黄鹂般的婉转歌喉舒缓吟唱,让人真切体会到字句的优美,也仿佛具有魔力般使众娘子配合的更加默契。
  结束之时,周遭拊掌声雷动不绝,众娘子受到无数赞扬,更得元弼亲自施礼相谢。
  待他行至跟前弯腰长长揖了下去,相互讲了些客套话便自退去了,对方留给自个儿的总体印象倒是位彬彬有礼的佳君子形象。
  可目下,阳安谈及他又是何意……
  仿佛是洞悉了好友的疑惑,阳安吃吃一笑:“前儿个我收到元弼的拜帖便设宴见了他一面。酒酣耳热之际人家委婉表达出对你的思慕之情,奈何怕举止唐突佳人不敢亲自登门拜谒倾诉,几番周折寻觅到我这里,求着我透给你一星半点的风声做好心理准备。”
  正侃侃叙着,外面的使女匆匆进来禀报,道是元三郎有事求见。
  楚黛蹙眉,“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对了,忘记同你说,他人于昨日起就暂居在我府上的沧澜渚,这会儿怕是闻听你入府的消息,特意赶来献殷勤。讲来某人还真是艳福不浅,有这么个大才子巴巴爱慕着,若给其他人知晓恐怕要嫉妒你呢。”
  楚黛有一搭没一搭的抚弄帔帛,眼帘微掀,目光凝住将将绕过屏风的青衣郎君,褒衣博带清风秀骨,手上紧握着一柄乌木折扇,一步一行间广袖飘逸添了三分谪仙之息,踏步行至案前端端正正拜下一揖,温润嗓音含着些微笑意:“元弼拜见两位郡主。”
  “三郎不必客气。”阳安眉目含笑,红唇一扬:“你来得巧,快快同我们一起宴饮,切莫拘束了!”扬手示意使女引他入座,位置不偏不倚就定在楚黛的旁边。
  元弼落座后目不斜视,握着折扇的手指渐渐加重力道,垂眸敛着瞬息炸开的欣喜若狂之色,云淡风轻的表面与汹涌翻滚的心底形成鲜明对比。
  当紧绷的神志蓦然浸染到从身畔传来的淡淡芳香里时,刹那间心神如过荒野扎根于漫山的灿烂花丛,只想永生永世沉溺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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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起恶念
  一盘盘精致珍馐罗列几案上,伴随轻缓乐声同伎人优美婀娜的舞姿,缓缓品酌享受自当是人生一大乐事。
  可是干巴巴的观赏吃喝,不止无趣而且互动性也太少,很是不利于彼此交流感情,幸而宴席上有专门助兴的游戏。
  行酒令便是其中一项……
  跽坐案边的使女身前放着一个龟负论语玉烛酒筹鎏金银筒。
  筒内置有鎏金酒令银筹四十枚,每根银筹皆刻有令辞。上半段尽摘自《论语》中的语句,下半段则是酒令的具体内容,行酒令时合席按序摇筒掣筹,再遵照银筹上刻的令约饮酒。
  鉴于席上人数过少,阳安唤来了府中的僚属一并参宴宴饮,又任伎人金洛蓁为觥使监督执行酒令。
  一杯令酒下肚后,对方颠晃银筒用纤指随意夹出枚银筹,朗读上面刻着的令辞:“朋友数斯疏矣——劝主人五分。”
  “金娘子倒是会抽。”
  阳安挑眉,接着身为主人的她依令辞饮了半杯酒,飞速摇筒抽出枚银筹,扬声道:“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恭默处七分!大家伙自进门以来都说过话,无人可罚。”
  乜了眼始终静默不语的临江,她忽道:“不如便按谁从进门到现在说话最少来定,让我想想是谁呢?”佯作苦思冥想状俄顷,眼睛猛地一亮,拊掌大笑:“数来数去,就属临江同元三郎的话最少,二人该饮!该饮!”
  被点到名字的元弼怔了怔,转眼看向无奈发笑的楚黛,见佳人已饮罢酒,众人的视线均落在自己身上,笑了笑,即刻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下来,便该轮到楚黛抽取,她摇了摇筹筒,随机拎出一枚银筹。
  看罢令辞,她抬脸绽出一抹格外璀璨动人的笑靥,瓠齿微露,泛着丝闪亮光芒,“出门如见大宾——劝主人满饮壶中酒。”纤纤素手托起银筹给啧啧称奇的众人一观,侧首瞧向阳安,笑容明朗,“快喝罢。”
  整壶酒……
  真是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阳安苦哈哈依令饮尽壶中酒,打了个酒嗝,红着娇媚的脸,不服输道:“接着来!”
  阖席人把酒筹抽了个遍,期间骰筹叮当作响,大家伙觥筹交错不亦乐乎,兴致盎然间又有人提议行飞花令。
  行此令可择用诗词曲中之句抑或临场即兴所作,但吟出之句需格律一致,且一般不超七字,事先定好的字也必须出现在相应位置。
  行罢四轮以“酒”为规定字的飞花令后,在座诸位皆有些犯了难。
  当再次轮到楚黛时,她沉吟少顷,余光瞥见元弼状似随意地掸了掸青衫广袖,缓慢端起酒杯掩住唇形,吐出声极轻极低的字,又随他的视线挪至绣着梨花纹饰的裙袂,倏地福至心灵,张口便道:“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妙哉,妙哉!”
  席间诸人拊掌喝彩。
  元弼对上她的目光,儒雅一笑。
  最终,飞花令是在满堂喝彩声中结束,众人仿佛是意犹未尽,一名僚属让使女取来香球提议玩起抛打令,获得了在座人一致赞成。
  这种行令方式极简单有趣,取酒筹、绣球等物,在宾客之间传递抛掷,当鼓声或乐声停止,最后东西落到谁手上,谁便需遵照规矩赋诗歌舞抑或罚酒痛饮。
  承了吩咐的伎人们挪了个地方背身而坐或立,低头徐徐弹奏起手上的乐器。
  在座者开始飞快传递香球,唯恐乐声一停香球仍留在自个儿手头要受罚,反观阳安倒是不紧不慢从僚属那里接来香球,掂了一掂方慢吞吞传递给楚黛,孰知乐声在香球刚搁到掌心的瞬息骤停。
  诸人以火热的目光注视着临江郡主,楚黛不咸不淡睨了眼窃笑不已的阳安,大大方方亮出手中香球,娓娓言道:“既然是我,便与诸位奏一首箜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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