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戏社》作者:Uin》第330/414页
戚凤阳虽在法国多年,每逢春节都会与两三国人在一起庆祝一番,能留学的孩子大多非富即贵,很多活儿没经过手,论厨艺,还是得戚凤阳,几小时整个一大桌子菜,轻轻松松。
这几年,李香庭也学会和面做馒头、包饺子、炒菜蒸饭,他算是掌着华恩寺的,上下都得操持,吴硕那几个到底是后辈,大小事总多是他照顾着些,甭管是砍柴挑水还是烧过煮饭,都样样精通。
一人擀皮子,一人包上,不一会儿,两小盘饺子包好了。
天寒地冻的,晚风刺骨,吹得人头疼。
李香庭点了个火炉子,吃完饺子,便围着火堆喝饺子汤。
不比从前,现在两人在一块儿总是沉默的。
沉默,却不尴尬。
戚凤阳很享受这种感觉,天地无声,古佛青灯……宁静的,仿佛只有彼此。
日复一日,默默相伴。
炉子里火苗弱了些,李香庭抽两根木棍放进去,掸掸手,接着捧起碗抿了口热汤,忽然问:“不想找找家人?”
戚凤阳从摇曳的火中抬眼:“从他们卖了我那刻起,就不是家人了。”她注视着李香庭眼里闪烁的光点,弯起唇角,“从十四岁起,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
李香庭静静看着她:“我已出家,早就无家了。”
“那我就在这一直陪着你……陪着菩萨,我喜欢这里,很喜欢。”
李香庭浅浅笑了:“不嫁人了?”
戚凤阳摇摇头:“不嫁。”
“婚姻未必人生必须事,你是大人了,想清楚就好。”
“嗯。”戚凤阳放下碗,手靠近火边烤烤,烫得不禁蜷起手指,她收回手,放在冰冷的耳朵上揉了揉,听到呼啸的冷风,往门口看去,“明寂,下雪了。”
李香庭望过去,片片雪花飘进来,落在门槛里,化在温暖的火光中。
他平和地注视着轻舞的雪,一时忘了手中的汤,渐渐凉了。
不知何时起,每逢下雪就会想起故人。
每粒雪好像都承载着久别的欢声笑语,将他带回那一个个朝思暮想的深夜。
……
而在遥远的沪江,火树银花,满城欢庆。
邬长筠的小院其乐融融,阿渡、元翘、田穗……连白解的孩子都被带了过来,一起吃年夜饭。陈修原一早就去医院代同事值会班,说是晚饭前一定回来,可等饭菜都上全了,仍不见人影。
二楼视线好,大伙都上去看烟花了,邬长筠和田穗在煮最后一锅汤。
震耳的鞭炮声隙传来一阵敲门声。
邬长筠耳朵尖,放下汤勺,对田穗说:“老陈回来了,我去开门,看着点锅。”
“嗯?回来了?”田穗从窗口往门口看,“我怎么没听见?”
邬长筠没回答,扯下围裙走出去,拉开门栓:“饭刚——”话说了一半,噎在喉咙里。她望着门外立着的男人,漆黑的瞳孔中绽放出五彩的花火。
听说他们在从南京回来的路上遇刺,生死不明。
一个多月了。
杜召将帽子取下,头发软塌塌的,又长又乱,盖住眉眼,下巴胡子拉碴,一身尘与雪,整个人沧桑许多,见到她时,幽深的双眼流露出温柔的笑:
“筠筠,新年快乐。”
……
第143章
邬长筠拉大门,偏身让开路,这才看到杜召身后的白解,他掸掸肩上的雪,笑着说:“保姆说阿砾在这里,我们就赶过来了。”
“是,快进来。”
白解见儿心切,没等两人动弹,便径直往里面冲了。
邬长筠今日穿了件宽松的藏青色长袄,夜色下,乍一看像黑,与门槛外颀长的黑影重合在一起。
“还好吗?”
杜召张开手臂:“检查下?”
“滚两圈看看。”
这是玩笑话,杜召听得出来,笑着往前一步,微微弯下腰,靠近她的脸,压低声问:“不请我进去?”
“饭刚做好。”
“我闻闻。”杜召轻嗅一下,“羊肉。”他又握起她的手腕,举到嘴边,“洋葱。”
邬长筠收回手:“再废话撵人了。”
“好,不废话。”杜召直起身,将手放回口袋,往里面走。
邬长筠踏出门往来路望去,暖黄色壁灯下雪影纷飞,空长的白色巷道,仍没有陈修原的影子。她刚要退回去,便见一只孤影撑着伞踏过一只只前人的脚印,快速地朝自己走来。
邬长筠迎去两步,接上人:“慢点走。”
陈修原到檐下,将伞上的雪抖抖,收了起来:“有点事耽误了,久等了。”
“也刚忙完,准备吃饭。”邬长筠将门关上,落了锁,掸掸头上刚落的雪,“杜召回来了。”
闻言,陈修原欣喜地望向堂屋,眼里充满温暖的光,团团热气从弯起的唇角喷散而出:“太好了。”
他快步往里去,台阶上的雪清过一遍,又落下薄薄一层,被屋里散出来的暖气化了些,让地有些滑。陈修原踉跄一小步,差点摔倒,站稳了,高兴地唤:“阿召——”
白解抱着阿砾猛亲,杜召在旁边看小孩,闻声,两人皆回头。
异口同声:“小舅。”
陈修原走到跟前,拍了拍杜召的背:“平安回来就好。”
杜召笑笑:“是。”
陈修原手又落上白解的肩:“你这儿子越长越像你。”
“是嘛!”白解亲了口阿砾红彤彤的脸蛋,“我还觉得像他妈呢。”提到这,他脸上的欢喜不禁淡了两份,随即又咧着嘴对众人笑,“这小子以后肯定比我帅。”
田穗听到人声,端着汤碗出来:“师公。”
陈修原和杜召同时回头。
“辛苦你了。”陈修原道。
田穗笑着摇头,又对杜召和白解打躬作揖:“新年好。”
白解:“新年好。”
杜召见田穗绑着两个麻花辫,还扎了两朵大红花,喜庆得很:“新年好好跟你师父学戏,争取早日成角。”
“谢谢杜先生,我会的。”
元翘从二楼看完烟花下来,第一眼就看到人群中显眼的那个,忽然在楼梯口停下,害得后面的阿渡差点撞上。
元翘对杜召印象很深,几年前去他家唱过堂会,在红春戏院的时候还亲眼看到他开枪杀人,即便后来听到些小道传闻说长筠姐和他有那方面关系,再次见到人,还是有些发怵,弱弱地唤了声:“杜先生。”随即挽住阿渡的胳膊,与人并排下来。